程清听了很多建议,脑子变钝,变疲惫,才机械地点了点头,浑浑噩噩地走出医院,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却只能感受到无边无际的寒冷,而街头的喧闹像层厚重的膜,将她与世界隔离开来。
回到酒店,她将自己锁在房间,蜷缩于角落。
谭酥的绝望、无助,那些拍戏时她拼命去共情的情绪,此刻像挣脱牢笼的凶兽,瞬间便将她吞噬殆尽。
“我是程清……我是程清……”
她喃喃道,毫不客气地甩了自己一巴掌,这一巴掌,让她想起在片场与谭酥灵魂重叠的瞬间。
很多次。
可当时的她好天真,还以为精进了演技,如今才发觉,自己早已深陷泥沼,被角色的阴霾缠住脚踝,难以脱身。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哪里变得不对劲?
她不停地逼问自己。
是拍戏时喊“卡”后回不了神的窒息感?
是下意识模仿谭酥的小动作和说话语气?
还是不由自主地成为了谭酥,想她所想,笑她所笑,哭她所哭?
每个答案都像锋利的针,刺得她心口发疼。
她想摆脱,想回到那个能清晰区分戏与人生的自己,可那些汹涌澎湃的情绪,早已在她心底扎根,稍一动弹,就牵扯出密密麻麻的痛苦。
她沉于底,被涨潮的海水,彻底淹没。
不行!
不行!!
不行!!!
她猛地起身,站定后头一阵阵发晕,还没缓过来便去取医药箱,将她的安眠药一股脑全扔进垃圾桶,可转身的瞬间,又开始犹豫。
良久,又尽数捡回。
慢慢来吧慢慢来,程清告诫自己,凡事急不得。
入睡前,她尝试停服安眠药,可刚入睡,便被噩梦纠缠。
在梦里,她是谭酥,站在天台边缘,冷风灌进衣领,抱着必死的决心,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瞬间,下坠的失重感真实到可怕。
她尖叫着醒来,大口大口喘气,汗浸湿了睡衣,心脏也狂跳不止,仿佛要冲破胸腔。
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程清连忙给医生发消息,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那些方法……真的有用吗?”
凌晨两点的求助,像溺水者在挣扎着呼救。
可没想到,医生居然很快便回复。
“有用还是没用,试过才知道,只要愿意尝试,后面就简单多了,万事开头难。”
她看完医生发来的视频,学习完如何冥想后,便慢慢调整呼吸,开始尝试起来。
虽然途中数次被横生的杂念打断,但当晨光熹微,她便发现,虽没睡太久,但精神上却难得放松,也没有再被噩梦纠缠到天亮。
短暂的假期结束后,程清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剧组,可她状态却显而易见的糟糕,游离的眼神藏不住疲惫,压根不适合再继续拍戏。
石焚喊“卡”,蹙眉,走到她身边。
“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对角色的理解又出现偏差了?”
程清张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憋出一句“我没事”。
石焚看出了她在强撑,想起之前自己关于入戏太深的警告,心里隐隐不安,却也不知该如何干预,毕竟演员自发地沉浸到角色中,有时是艺术创作的需要,可如今却变成了双刃剑,还伤到了握剑的人。
还是得提点,拍摄间隙石焚把她叫到一旁,难得严肃。
“程清,你是能赋予角色灵魂的演员,别让角色反过来吞噬了你,要是状态实在糟糕,剧组可以调整进度,你先好好休息……”
程清望着石焚,这个一门心思追求艺术的导演,此刻的关心让她鼻酸。
“不该因为我一个人影响全组,放心吧,我会尽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拍戏时她依旧全身心沉浸,演绎好谭酥这个角色,可一旦脱离剧组,又回到现实生活中找寻曾经的自己。
日子在挣扎与尝试中推进。
程清会在每次开拍做心理建设,收工后也不停地暗示自己——
我是程清,不是谭酥,那些莫须有的情绪不该缠上我。
她应该是幸福的,明媚的,而非痛苦的,阴郁的。
但为什么,她丧失了感知快乐的能力呢?
她开始害怕独处,害怕自己的异样被察觉,可人群的热闹更让她觉得自己像个格格不入的怪物,满心荒芜。
家人还在,朋友如常,可她缄口无言。
因为那个陪伴在自己身旁,能够承载自己所有情绪的人,已经不在了啊。
毫无征兆地抽身离开,从此世界的底色彻底灰暗。
她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谈笑自如,仿佛不懂难过,也不受干扰。
可每每独处,江槐离开的空白,便像噬人的黑洞,正把她一点一点吞掉。
她开始控制不住地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