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在夜色中,渺小得像一道虚影。
沉沉阴影吞没了万物,唯独那抹皎白尤其鲜明,宛若一缕月色,静静悬挂在天幕正中。
夜风吹起她的长发,云靖站在原处,感觉五脏六腑全都痛苦地搅作了一团。
他眼眶一酸,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滚下来。
好像这两日来强忍住的所有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猛地松懈,云靖站在门口悄悄抹了会儿眼泪,强咽下情绪,仔细整理一番才终于走进戒律堂。
灵秋在心里默默甩了嵇玄整整一千个巴掌,正要甩出第一千零一个时,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回头,一眼就看到了云靖。
坏心眼的月光穿过窗户,不识好歹地落在他肩头,勾勒出矫健而流畅的轮廓。
他一步步走近,玉带锦衣、长袍曳地,轻易便牵引了整座天地的目光。
如此招摇,不像仙门修士,倒比从前更像个富贵公子。
灵秋只匆匆看了一眼就背过身去。
等她背过去后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一丝不对。
人却已经走到身边了。
灵秋低头盯着面前那双长靴,目光一路上移到修长的小腿,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云靖轻声唤她:“秋娘。”
灵秋才终于抬眼看他。
她的眼神径直落在他额角的伤上,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别叫我娘,我才不是你娘。”
她早就忍不了了。
“不是这样的。”云靖急忙解释,“人间常称女子为某娘,不是把你当成我娘的意思。”
“所以圣子大人的意思是我孤陋寡闻了?”
灵秋懒得看他,只是讥讽。
“我不是这个意思!”
来不及细想她为什么会分不清称呼,云靖着急地解释。
“我没有要把你当成我娘。是因为你不许我唤你小秋,所以我才换了一种称呼。”
说着,他一边伸手去扶灵秋:“外面的看守已经走了,不要再跪了,快起来。”
灵秋却一动也不动。
云靖在她面前蹲下,连忙从境中取出一盒桂花糕,急急递到她手边,轻声求饶道:“对不起,那天都是我的错。从今以后你想让我唤你什么我就唤你什么,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不好?”
“那你现在就去把嵇玄捉过来,让我狠狠甩他几个巴掌。”
灵秋斜眼看他,冷笑道:“你做得到吗?”
她随手推了云靖一把:“滚开,别挡在我面前。”
起来?
他难道觉得是她自己不想起来吗?
云靖被她一推,整个人倒向一边,手里的桂花糕险些洒了一地,他急忙护着,脑袋不慎磕在地上,额角的伤又开始渗血。
云靖就这么顶着血爬起来,用力晃了晃眩晕的脑袋,先把桂花糕设了个结界,小心安顿到一边。
灵秋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易地就把他推倒在了地上。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抬起头来,云靖又凑到跟前,额头破了,眼睛也红了,看起来比进门时还要委屈三倍不止。
没错。
就是委屈。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灵秋就隐约嗅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在委屈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