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僵在他怀里:“你哭了?”
良久,他低低道:“嗯。”
“你怎么,怎么会哭。”
清越声音带了丝淡淡的鼻音,他喑哑道:“我是个人,怎么就不会哭了。”
我愣愣的睁着眼睛,顿了顿,伸手环住他,在他后背轻拍:“别,别哭。”
身子蓦然一轻,被他抱起。
我忙道:“放我下来!”
他吸了吸鼻子,黑眸泛红,哼道:“我都哭了。”
我皱眉,虽然心疼他,可那是另一回事,我道:“哭有什么了不起,我可以天天哭。”
“九儿在哪?我的丫头在哪!”师父的声音远远响起。
我如遭雷击,睁大了眼睛。
“九儿!九儿?初九!!”
我刚平定的情绪再度掀起万千波澜,我抬头,求助的看向杨修夷:“快,带我走,快!”
他长眉微皱,眼眶红红的,气道:“平日你是不是也这么躲我的?”
“求你了,“我抱紧他,“快带我走!”
“丫头!!你在哪啊!”
老人的声音近乎凄厉,我快哭了:“杨修夷!快啊!”
他轻叹,长身而起,抱着我朝后山走去。
雪花从眼前漫过,却没有丝毫寒冷,师父的声音渐渐远去,我又没能忍住,趴在杨修夷怀里低声大哭。
他垂下头,侧脸贴着我,没有说话。
风雪呼呼,他一步一步走着,我渐渐哭累,哽咽着闭上眼睛,再难撑住疲累的神思,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一睡便再难醒来,像过了一场地老天荒,我才终于恢复了零丁意识。
离开安生湖至今已快半年,湖底的岁月将我的身体虚耗一空,这半年我颠沛流离,未曾好好调养过,终于彻底垮了。
身子底下是柔软温暖的缎被,有我最沉迷的清香,屋内每日人来人往,很多人照顾我,喂我食物,为我擦身。
晚上杨修夷睡在我身旁,他很少说话,和我独处时更安静。有时睡到半夜他会忽然惊醒,伸手探到我的脉搏或呼吸后,僵硬紧绷的身躯会明显放松下去。
一日,两日,三日……
我终于渐渐恢复知觉,偶尔可以轻轻挪动下手指,或听清别人的话。
房里有几个丫鬟,杨修夷不在的时候她们会比较活泼,除了她们还有一个吴夫人,每日至少要往我这边来上四五趟。杨修夷在时待我热情,杨修夷不在时更加疼爱,干脆就坐在床上拉我的手过去轻拍轻抚。
她的丈夫叫吴广之,是个走商队的老板,这里是吴府,杨修夷和我是客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屋外渐渐热闹,许多欢声笑语,姑娘们在贴对联,挂红缎和讨论新衣。
吴夫人带着几个妇人趁杨修夷不在时进来给我量尺寸,那些妇人围着我猛夸了一顿,说了很多吉祥话。一个妇人托起我的腰身时,不慎踉跄了下,手肘压在了我腰上,腕上花纹繁杂的金镯子磕入我的腰,痛的我浑身僵直,直到黄昏才渐渐褪去。
也在这股剧痛消失之后,我终于可以睁开眼睛了。
屋外夕阳薄暮,没人注意到我醒了,几个姑娘坐在桌旁,边做着针线边闲聊,两个姑娘在整理书案,一看步伐便知功夫不浅。
我重新闭上眼睛,可她们始终没离开,反而还加了三人。
杨修夷很晚才回来,洗漱之后,他在我身边躺下,将我的头发拨开吻了吻,而后靠在床头翻书。
很安静,一如往日。
其实这样很好,我真的想永远睡在他身边,哪怕动弹不了,哪怕难以睁眼。
书页被他翻着,渐渐没了动静,我微睁开眼睛,书垂在他腿上,他在发呆。
静了一阵,他侧过身,手指轻轻的从我脸上划过:“初九。”
嗯。
“你听得见么?”
我才不告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