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急促的砸门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厨房里仅存的温馨和食物的暖香。那声音不是礼貌的叩击,而是带着一种蛮横的、不容拒绝的力道,狠狠撞在厚重的防盗门上,发出沉闷而令人心惊的回响。
大福瞬间从食盆旁弹射而起,矫健的身体绷成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它没有立刻狂吠,而是从喉咙深处挤压出一种极低沉、极具穿透力的威胁性咆哮,如同闷雷在胸腔滚动。杜宾犬四肢稳稳抓地,肌肉线条在油亮的黑色皮毛下清晰地贲张,那双锐利的金棕色瞳孔死死锁定震动的门板,尾巴僵硬地高高竖起,像一柄出鞘的黑剑。
泡芙吓得浑身绒毛炸开,嘴里叼着的半块牛腩“啪嗒”掉在料理台上。幼猫惊恐地“喵呜”一声,像一道闪电,猛地从料理台窜下,慌不择路地一头扎进程陌怀里,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将脑袋深深埋进她臂弯,尾巴紧紧缠住她的手腕,勒得有些发紧。
程陌放下勺子,动作没有丝毫慌乱。她先是低头,用指腹安抚性地、快速地揉了揉泡芙紧贴着她的小脑袋,感受到小家伙身体剧烈的颤抖。然后,她抬眼,目光沉静地看向玄关方向,眼神里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片冰封的湖面。她关掉了炉火,番茄牛腩的咕嘟声骤然停止,厨房里只剩下外面暴雨的轰鸣、大福压抑的咆哮和那持续不断的、令人烦躁的砸门声。
她抱着泡芙,脚步无声地走到玄关。大福立刻调整位置,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堵移动的黑色壁垒,牢牢挡在她身前,低沉的咆哮一刻未停,充满了警告。
程陌没有立刻开门。她凑近猫眼。
门外,应急通道幽暗的绿光勾勒出几张湿漉漉、带着仓惶和某种理直气壮的脸。为首的是物业的孙主任,他那件质量不错的西服外套此刻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头发被雨水淋成一缕缕贴在额头,脸上强撑着职业性的焦虑。他身后挤着好几个人。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绛紫色厚棉绸衫的老太太,怀里紧紧抱着一只同样湿透、正瑟瑟发抖的黄色小泰迪。旁边是一对年轻夫妻,男的穿着湿透的polo衫,腋下夹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电脑包,女的裹着一件不合身的薄外套,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和急切的算计。还有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眼神躲闪。
孙主任抹了把脸上的水,声音透过厚重的门板传来,带着刻意拔高的急切:“程小姐!程小姐在家吧?开开门!情况紧急啊!洪水涨得太快了!”
程陌深吸一口气,解开防盗链,“咔哒”一声扭开了门锁。
门只被拉开一道狭窄的缝隙,冰冷的、带着浓重水腥味的风立刻灌了进来。程陌的身体稳稳地堵在门口,只露出半张脸,眼神平静无波地扫过门外这一小群人。她的怀里,泡芙警惕地探出小半个脑袋,异色瞳紧张地瞪着外面。
“孙主任,什么事?”程陌的声音不高,清晰地穿透雨声和泰迪犬细弱的呜咽。
孙主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往前挤了半步,试图让门缝开得更大些:“程小姐,你看这……这雨下得邪乎,水都淹到二楼了!实在是没办法了!楼下这些邻居,刘阿姨,还有小李夫妇他们……家都回不去了!暂时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他语速飞快,带着一种不由分说的“安排”口吻,“您看您这儿,就您一个人住,次卧不是还空着吗?这么大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让刘阿姨带着小孙子,还有小李他们夫妻俩,暂时在您家挤挤?等水退了,我们物业第一时间帮他们安排!”
他话音刚落,那个被称作刘阿姨的老太太立刻往前一凑,她怀里的小泰迪犬似乎被大福门缝后投射出的冰冷视线刺激到,猛地朝着门内尖利地狂吠起来:“汪汪!汪汪汪!”老太太非但不制止,反而像是得到了声援,脸上瞬间堆起愁苦和理所当然混杂的表情,声音带着哭腔,却没什么真实的泪水:
“是啊姑娘!行行好吧!我这么大年纪了,还带着孩子和狗……你看这水,吓死个人了!我们也不白住你的!等水退了,该给的房租我们一分不少!”她一边说,浑浊的眼睛一边飞快地往门缝里瞟,似乎想看清屋内的陈设。
那对年轻夫妻更是急切。穿着polo衫的李姓男子趁着孙主任和老太太说话的空隙,竟然试图侧身从程陌和门框之间的缝隙往里挤,一只手已经迫不及待地伸向了玄关柜的方向,嘴里还飞快地说着:“程小姐你放心,我们夫妻俩很爱干净的!我们就住几天,最多一周!房租好说!三倍!按市场价三倍给你!你看……”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玄关尽头隐约可见的宽敞客厅和光洁的地板,又似乎想越过客厅望向里面关着门的次卧方向。
“哎呀!”他妻子也跟着帮腔,声音尖细,“就是就是,程小姐你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多冷清啊!我们住进来还能热闹点,互相有个照应呢!你看这外面……”她夸张地指了指外面电闪雷鸣的雨幕,“多吓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