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琉璃打趣道:“大抵要到渤海才够罢。早知道与周阡箬一同去了。”
渤海。
渤海……么?
独孤怜靠在风琉璃怀中,意识浮浮沉沉,蓦然听到这两个字,像是通了哪处关窍似的,一下便抓握住了。
“在渤海。”他轻轻地抬手,虚虚一指,正是渤海的方向。“在那。”
疼痛使他一路昏昏沉沉,此刻却准确地点出了渤海的方位,没有丝毫偏差。
风琉璃神色凝重了。
他觉得眼前的线索似乎有所指向。周阡箬、渤海、共影同血阵。他试图从一团乱麻里理出个线头来,但他一无所获。
独孤悯眼前阵阵发黑,心口的痛意像是要将他三魂七魄全挤飞了去。他强撑着,以剑在地面上一道道刻画着……
殷红的剑鞘被随意扔在一旁,他握紧剑柄的手一层层渗出血来,染得剑柄黑外覆着红,淌到剑锋处,又被他小心翼翼地拭去。
同血这种奇怪的排外现象,书上并没有记载。或许因为每个影子都任劳任怨地抗下所有祸报,所以历代同血都不曾流入他人手中,故从未有人在意过这个问题。
只有独孤悯这么一个另类,死活想要从这关系里解脱开去,纵使手染透了鲜血也无所谓。
他的选址很偏,在海下的一处洞中,洞口加了九道阵法。他于阵法一道的造诣极高,并且自信这阵法并非独孤怜能破得了的。
另一旁的周阡箬背抵着岩壁抱膝坐着,神情呆滞、目光空洞,眼瞳中旋转着一朵金色的曼陀罗花。
若是独孤怜在场,他一眼便能看出,周阡箬这是被致幻瞳催眠了。
第27章 十七年
心口的痛意撕拉着、牵扯着,牵出他八年未曾涉及的前尘过往。
他恍惚着、昏沉着,一生的爱恨恩怨似都从眼前流过。
十七年前,他刚到浴火宫便被囚禁了月余。
他不为所动。毕竟活了九百年了,这种把戏他见多了,无非是打一棒子给一颗糖,先磨掉心理防线,再用高官厚禄诱他效忠。
果然,他很快被引出,在某间客房住下。
来做说客的是个女子,眉如刀裁,透着一股英气。她姓战,唤作战轻眉。
这人他不认得,可她的姓氏在整个人间也是赫赫有名。
战氏一脉代代英杰,个个骁勇善战,修最烈的道、做最狠的活,护得人间安宁。只可惜后来走偏了,入了魔道,从而由盛转衰,最终被浴火宫吞并。
这么稍加了解,风琉璃派战轻眉来的用意便不言而喻了。
独孤怜冷冷看着战轻眉,语气很凉:
“战氏一脉不过数百年历史,安能与存于世上上万年之久的独孤殿相提并论?况且,你在战氏什么地位,孤在独孤殿什么地位?拿你同孤类比,未免太可笑了罢。”
于是这场谈判还未开始便宣告失败。
战轻眉也不恼,淡淡笑了,道:“你也知你身份特殊,留着是个祸患。若是不归属浴火宫,下场便只有一死。”
“孤不畏死。”独孤怜二指轻轻捏着另一手的指尖,垂落的眼睫在眼上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只是若是孤死了,独孤殿遗民想必也不得安生,还得劳烦你们掌宫多费心力去镇压了。”
这句话等同于威胁,但也确是个现实问题。
战轻眉不语,看着他,良久才道:
“同为俘虏,听我一句劝罢。你若是不肯归顺,风琉璃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甚至有可能拿独孤殿部分遗民的性命要挟你。”
独孤怜沉默着,面无表情。
生不如死?
他倒要看看是怎么个“生不如死”法。
三日后,有宫人来传讯,说风琉璃命他前往如焰殿一叙。
如焰殿本名琉璃殿,风琉璃当上掌宫后将名字改了。该殿前殿用于议事,后殿为掌宫寝殿,总之就是风琉璃住着的地方。
他被领着进了如焰殿,又在风琉璃跟前被压着跪倒。
膝盖触到地面,有些闷痛。这是一个极其屈辱的姿势,令他想起投降那一日。
彼时风琉璃侧坐在窗前,背着光,对着独孤怜的一面压着一层阴影,神祇般精致的侧颜被光勾勒出亮白的轮廓。他修长的手指松松地交握着,双腿在衣摆下交叠着。
“浴火宫以青色为主。”风琉璃语气慵懒。
然后呢?
独孤怜一言不发,等着下文。
风琉璃懒懒地命令:“把这身黑衣换了。”
很合理的一个要求,但不该出现在这个情形下。若说独孤怜先前自觉得对他的用意揣测得分毫不差,现在他却对风琉璃有些看不透了。
他本以为风琉璃是试图令他所谓“生不如死”的。
“若我说不呢?”
风琉璃不语,目光极轻地转向窗台,那里积了一层极厚的雪。
……
如焰殿外千树银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