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向辜看着他,眼神亮得像星星, 干净,坦诚。
【是因为我对哥哥做了那样的事,在哥哥睡着的时候。】
房间里没有鬼,如果有的话,何向辜就是那个鬼。
像是怕人不信,何向辜又向哥哥的方向靠近了一些,将已经呆怔的人半拢进怀里,双手握着哥哥的双手,叠放在自己的小腹位置。
哑巴的侧脸隔着纱布在他的头发上摩擦,祝千行落入熟悉的怀抱里,意外发现,眼前的情形,似乎就是他在梦里所经历过的。
拥他在怀里磋磨时光。
抱着他,亲着他,喊着“哥哥”。
何向辜的下巴压在他的脑袋顶上,两人姿势限制,无法用手语交流,于是继续用回最原始也是他们最心照不宣的交流方式。
他在祝千行的掌心里写:【就是在这里……在哥哥的床上……在哥哥睡着的时候……哥哥离家的前一夜……】
每一句简短的描述语句后,何向辜都会在间隔里写下省略号,一点一点地抓挠着大脑宕机的祝千行的掌纹。
“你……知道我是你哥吗?”祝千行双手被攥着,腿弯被人盘压着,只剩下喉咙是自由的,再而三地问出了他曾问过的话。
【知道。】
他每问一次,何向辜就捉住他的手写一次。
痒意让他万分不自在,可偏偏在这人旷日持久的图谋里又一点点失了挣脱的力气。
硬碰硬是没有结果的,何向辜用两次行动证明,要争执,他能报以的就是更顽强倔强的反抗。
就像反过来用他的规则来引导他一样,何向辜在处理事情的方式上,也帮祝千行做好选择。
面对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他别无选择。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祝千行迫切地想找到根源,最好这事是因自己的某个错误而起,他还有些弥补回转的余地。
何向辜展开他无意识抓握起来的手掌,一笔一划地写下三个字:【咖啡馆】。
咖啡馆那一次,明明是他们见到的第一面,那时候的小香菇还那么瘦那么小,怎么会这么早?
祝千行斜靠在沙发边缘下意识回头望,哑巴便解放了他的双手,面对哥哥疑惑的眼神,用挥动的双手讲述藏在心里的秘密。
【从在咖啡馆遇到哥哥开始,我终于摆脱了那些噩梦。】
“噩梦?”
他又被人引导着发问了,即便知道这是个何向辜有意布下的陷阱,祝千行还是义无反顾地往里跳。他太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噩梦,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妈妈出事以后,有警察带我去配合调查,可是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帮不上妈妈,甚至无法回忆起当时发生的一切。】
何向辜每写一笔,祝千行的心就疼一下。
这段过往,是他无论听过多少次都会为之动容的。
【后来我就常常做梦,梦到过去的事情,我想在梦里看清楚当初的细节,可是噩梦每每都停在被妈妈抱进米缸的那一刻,然后就是无尽的血海,走不到尽头。】
【遇到哥哥之后,我终于不再只梦到这些了,我开始梦见我对哥哥做过的那些事情,这种梦让我兴奋,愉悦,神助一般赶走了我的恐惧和无助。】
【噩梦被哥哥挡在了门外。】
手语里有一些象形的词语,何向辜的手拱起一道门放在胸前,似乎祝千行真的化身神佛驻守在那里,阻挡这世上的一切血雨腥风冲击门后那个孤独可怜的小孩。
祝千行双手撑在身侧,眼角酸疼。
他以为自己给了弟弟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以为自己给了弟弟吃穿不愁的生活,但他从来不知道,一墙之隔的何向辜在睡梦中遭逢过如此非人的折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