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郡王妃不好意思道:“也多亏公主不计较,卖了我一个人情。等琼儿在女学里待上两年,多结交几个好朋友,将来便是我不在了,她也不至于孤零零的没个依靠。”
当初她出城上香,在路边捡到饿晕过去的吴琼,一时恻隐让丫鬟将她带上车,喂她喝水吃点心。
吴琼醒来后跪着求她收留自己,说她是不想被父母为哥哥换亲,嫁给一个逼得媳妇跳了井的老瘸子才逃出来的,哪怕卖身为丫鬟,也决不能再被抓回去。
相似的遭遇让淳郡王妃一下子想到了自己。
她本来也不必嫁给比她大了十多岁的淳郡王做续弦,全因她哥哥酒后闹事得罪了权贵,对方不依不饶,父母才动了将她嫁进郡王府的心思,想借淳郡王皇亲国戚的身份将此事平息下去。
她进门前就知道继室难当,但她没想到萧楚文小小年纪就那么狠毒,害死她腹中未成形的胎儿不说,又令她寒气入体伤了根本,年纪越大,身子就越来越差。
她将吴琼带回府中,却没让她签什么卖身契,还给她单独拨了一个屋子住着,调来两个小丫鬟伺候她。
吴琼很惶恐,每天天不亮就来她房间外面等着,等淳郡王妃醒来,她便寸步不离地服侍她梳洗更衣,连丫鬟端来的茶水都要亲自试过温度才递给她,察言观色,细心又周全。
她还很会说话,整日陪在淳郡王妃身边,经常逗得她开怀大笑,仿佛死寂枯燥的生活中终于多了一点亮色。
生病的人总是格外脆弱,如今吴琼要去上学,萧楚阳又整日在外面不知道忙什么,淳郡王妃大概是憋得狠了,只能向文娴倾诉。
大概也是因为文太医在宗室女眷中的风评一向不错,同为女子,那些不好对男太医说出口的羞人隐私和烦恼,都可以在文娴温柔平和的安抚中放下心防,倾诉吐露。
这一次文娴同样扮演了一个绝佳的倾听者,又问她:“恕下官多嘴,您和那孩子不过是萍水相逢之缘,您贵为郡王妃,给她一笔金银作嫁妆便是了,为何还要认作养女呢?郡王和世子他们……不会有意见吗?”
淳郡王妃柔弱的面庞上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执拗和倔强。
“我在这个府里委屈了半辈子,除了楚阳,我甚至不能再有一个孩子,难道就连这点小小的愿望也不能被满足吗?”
起初她也没想过要和琼儿作母女,都是因为萧楚文。
他对她的恨意甚至蔓延到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身上——非说琼儿在花园里挡了他的路,抬手就是一巴掌。
琼儿怕她担心,更怕她知道了会找萧楚文的麻烦,故意从树上跳下来把自己摔得鼻青脸肿,回来还要说是自己不小心。
要不是花园里还有其他人目睹了萧楚文打她那一幕,偷偷来报信,淳郡王妃还不知道自己要被瞒多久。
萧楚文打的不光是琼儿,还是她这个继母的脸。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淳郡王妃下定决心,要让琼儿做她的养女,做郡王府的千金小姐,以后谁也再不能随意欺辱她。
起初淳郡王当然不同意,还骂她是不是疯了,居然让一个外面不知底细的野丫头进萧家的门。
她第一次忤逆了他,拿出当年挑唆萧楚文推她的乳母的口供,还有太医写的脉案,说如果淳郡王不答应,她就拿着这些东西告上宗人府,闹得越大越好,不信庆熙帝还会让萧楚文继续当这个世子。
淳郡王只得妥协,但条件是吴琼不得改姓,也不入家谱,她只是淳郡王妃自己收养的女儿,和整个郡王府无关。
……
“倒是唱的好一出双簧戏。”
同安公主听完文娴回禀,握紧扶手冷哼一声,“萧楚文倒是很会揣摩继母的心思,给吴琼编造了这么一段身世,又故意刁难她,激起淳郡王妃的保护欲。”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吴琼的小意逢迎,细心体贴,处处都暖在淳郡王妃的心坎上。
同安公主手边摆着一份女学里授课博士和生活教习等人对吴琼的评价,都夸她勤勉努力,会关心师长的身体健康,会主动提出自己课业上的不足之处,向她们认真请教云云。
若不是燕宜提前揭开她的真面目,说不定哪天同安公主去女学里巡视,一不留神都会被吴琼的伪装骗了去。
人们对小女孩总是有更多的宽容和怜爱。
毕竟谁会想到一个安静乖巧的少女,身体里却藏着大人的灵魂呢。
文娴又从怀中取出一条手帕。
“淳郡王妃的日常饮食和用药都有专人负责,吴琼只有休沐日才能回到郡王府,没什么动手的机会。但这条帕子却是吴琼亲手绣了送给她的,还再三叮嘱淳郡王妃要带在身边经常用。”
同安公主:“帕子上可是做了什么手脚?”
“是,我闻到帕子上的绣线似乎沾染了香气。淳郡王妃说这是吴琼跟香道课的许博士学的,用香料浸染丝线,再拿来绣制衣裙,如此行走坐卧间便有香气萦绕不散,又不像熏香那么呛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