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煜打开车门,小心地把米棠放进后座,铺平外套给她盖着。
叶之一坐副驾,车里没有音乐,干巴巴的。
十字路口红灯时间长,蒋煜扭头看后面的米棠,她睡得正香。
他握着方向盘,随口问:“你朋友的车修好了吗?”
“他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最近飞机落地差不多已经凌晨,到家就躺下了,他父母自驾房车全国旅行不在家,猫都是我帮忙喂的,他哪还有空去修车。”
“能看出来你们很熟,不用事无巨细讲这么清楚。”
叶之一也不否认,“是比跟你熟。”
蒋煜用沉默终止话题,一路上都没再开口。
西江是新开发区,这几年变化大,以前叶家周围一大片都是矮小老旧的居民楼,拆迁后通了地铁,各种配套设施都在逐步完善中,远不如市区繁华热闹,胜在清净。
米梅当了几十年的小学老师,老房子是她的嫁妆,婚后也过了几年平稳幸福的日子,但好景不长。
爱意耗尽,两相生厌,他们离婚后,叶之一被判给父亲,跟着父亲去别的城市生活,初三才回到南川市,那时候,西江还是落后的老城区。
叶之一初识蒋煜,是在高二。
学校晚自习要上到九点半,周五会提前放学,每逢雨季,路灯就时好时坏。
老城区里的巷子弯弯绕绕,大部分是相通的,叶之一察觉到自己可能被跟踪,故意绕路,对方依然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隐匿在黑暗里,让人心惊。
拐过转角,她收起雨伞,后背贴着墙,屏住呼吸,从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辨认出对方的脚步声。
很近了,她握紧雨伞手柄。
在对方出现的瞬间,她高举雨伞,一顿乱打。
对方下意识用手里的东西挡了一下,伞杆抽在一束鲜花上,花瓣纷飞,被风带起,四处飘散。
“停停停!”少年狼狈地抓住雨伞,“你怎么打人?”
叶之一心中恐惧未消,她不敢露出一份怯弱助长对方的恶念,强装冷静,“打你算什么?我还要报警抓你。”
少年满是疑惑:“我犯了什么罪?”
路边的院子亮起灯,光线透出来,叶之一发现对方身上穿着和她同款的校服,紧接着,院子门口的灯也亮了,少年拿开挡住脸的书包,她终于看清他长什么样。
高三的蒋煜。
宋佳岚隔三差五就把男神挂在嘴上激励自己学习,身为好友的叶之一对这个名字当然不陌生,开学还捡到过他的校园卡。
照片和本人虽不是一比一完美复制,但也相差不大。
“你……你干嘛吓人!”叶之一底气不足,“我以为遇到变态跟踪狂了。”
从院子里出来的小男孩闻声左右张望,“谁是变态?谁是跟踪狂?大胆!”
蒋煜从书包里拿出一沓卷子,卷成圆筒,轻敲男孩的头,“把试卷给你哥,让他做完了问我要答案,或者拍照给各科老师批改。”
男孩的哥哥是蒋煜的同班同学,意外骨折在家修养,暂时不能正常上学,周五考试结束,蒋煜每科帮他留一份空白试卷,再送到家。
“行,我记住了,”男孩垫着脚往远处看,“变态往哪里跑了?要不我多喊几个人,一起去抓。”
一道目光落到脸上,似笑非笑,叶之一不太自然地躲闪。
“演警匪片呢,”蒋煜把这束被打得七零八落的花塞给男孩,“这束花……勉强将就看吧,祝他早日康复。”
“哪家花店扔掉不要的被你捡了,”男孩颇为嫌弃,走进院子又出来,“真没有变态?”
显然是闹了个乌龙,叶之一尴尬开口:“没有,是误会。”
院子门关上,灯还亮着。
四周只剩雨水声,花瓣落了一地。
叶之一低头看着脚边浅淡的影子,那股阴森恐慌感早已被羞愧心驱赶消失,十一月份风里已经有了寒意,她耳根隐隐发烫,火烧似的,恨不得原地刨个深坑钻进去。
“还要报警吗?”
少年略带笑意的声音传到耳边,叶之一更是无地自容,“对不起。”
“打人真够疼的,”蒋煜左手挨了一棍。
他把黑色背包挂在肩上,弯腰捡起雨伞,试着撑开,看看还能不能用。
“谁让你跟在后面不出声,”叶之一余光注意到他手背擦破了皮,渗出血迹,便止住吐槽的话音,改口道:“去医院检查一下,我会负责的。”
长柄伞骨架结实,没有损坏,他走近两步,将雨伞举过头顶,替她遮挡住寒凉的细雨。
雨伞朝她倾斜,他半个身子都在雨里。
好一个以德报怨攻心计,叶之一加倍愧疚,高三生分秒必争,伤了手,他干什么都不方便。
“自己拿着啊,”蒋煜留出手柄的位置,“女生有防备心没错,以后察觉到危险,该打还是得打。我第一次来,光顾着认路找路,不怪你,这点伤也不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