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川流不息的车河。世界依旧在运转,可她的世界,已经随着那个人的死讯,彻底停滞、崩坏。
母亲离世过后,景非昨给自己建立了保护壳。害怕失去,所以避免连结,她的逻辑是自洽的,事实上,她也确实做到了。
直到遇见了温瑾。
半年之约的时期里,景非昨清晰地感受到温瑾已经在自己的保护壳上砸开了一条细缝,每一次幸福的瞬间,她都不可避免地在想象,万一未来的某一天,温瑾不要她了,或者是……发生了什么意外,那么她该如何承受。
所以她违约了,她只能先下手为强。保护壳只是细缝,尚能修复;彻底砸碎,她会在未来粉身碎骨。
海岛的时期里,景非昨模糊地感觉到,温瑾或许真的不会“抛弃她”,但留在岛上,她只能感受到一种存在主义的虚无。
所以她逃跑了,她为自己找了一通说辞。离开那里,温瑾的执念会消失,自己的保护壳也会慢慢复原,双赢的选项,对大家都好。
但温瑾的气息却早已通过那条裂缝渗透,即使逃离,景非昨仍浸润在其中。死讯是炸弹,保护壳从内部被轰然瓦解。
景非昨再也骗不了自己,
她以为逃离了掌控,就能重获自由。
可当那个掌控的源头彻底消失于这个世界时,她感受到的不是解脱,而是更巨大的虚无和恐慌。整个世界的坐标都随之崩塌,她漂浮在无垠的黑暗里,失去了所有的方向和意义。
锚断了。
她缓缓滑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冰冷的玻璃窗,将脸深深埋入膝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地老天荒,一个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在室内响起。
景非昨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她看到一个人影,逆着门口玄关处的光,静静地站在那里。
身影高挑,熟悉到刻入骨髓。
景非昨的呼吸瞬间停滞,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试图看清逆光中的那张脸。
那人缓缓走近,步伐沉稳,踏在地板上,像一步步踩在景非昨的心尖。
不是幻觉,也不是鬼魅,是温瑾,活生生的温瑾。
她穿着一件熨帖平整的黑色衬衫,衬得脸色有种久未见光的苍白,身形也似乎比半年前来得更消瘦一些。唯有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看向景非昨的情绪却复杂,有沉淀了半年的疯狂和执着,又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她停在了景非昨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脚边这人,她唯一的软肋,让她掘地三尺半年无果,却因一个假消息就自动现身。
良久,她才缓缓蹲下身,与瘫坐在地的景非昨平视。
她的目光贪婪地把玩景非昨的脸颊,沾满泪痕,明显消瘦。温瑾死死咬着口腔里的软肉,才没让自己心疼得落泪。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拭去景非昨脸上未干的泪珠。
景非昨完全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无法动弹,只能任由她的指尖在自己皮肤上流连,那动作太过轻柔,反而让景非昨颤抖得更厉害。
温瑾的指尖最终托住她的下颌,微微用力,迫使她更高地抬起头,更清晰地迎上自己的目光。
她望进景非昨的瞳孔深处,看到对方的眼中倒映着破碎的自己。温瑾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像惊雷一样在景非昨耳边炸开。
她说:“宝贝,抓到你了。”
第59章 赌局
在景非昨消失的第六个月,温瑾又一次砸了东西。
是个价值不菲的古董花瓶,被她狠狠地掼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无数的陶瓷碎片散落在地板上,温瑾觉得自己也要一起碎了。
办公桌上,平板电脑的屏幕还亮着,显示着最新传回的消息——又一次失败。
线索指向南美的一个小镇,等她的人赶到时,找到的却只是个和景非昨身形有几分相似的人。
这样的场景,在这半年里,重复了太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