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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o5章(1 / 2)

但她愿意。而且除此以外她还剩下什么?

去看郎静山的画展的时候,丁雅立看画,看画中的雄浑瑰丽,她看丁雅立,看自己的心,丁雅立美得如清秀的山水,她心里的想法惊心动魄好比画中隐藏于云雾背后的险峰。

人都觉得画好,觉得云雾与险峰的搭配好,半遮半掩意境深远,看不到就有想象的空间,有距离吸引和容纳品味的行为。若是云雾散开就只能直面事实,就只能在几种有限的感受和反应中做选择,就没有余地了,不能转身,不能后退,只能硬碰硬。

情感也一样。

云山雾罩给了你隐藏自己的机会。她不知道你是谁,你就永远可以戴着面具做很多露出“真面目”就干不了的事。

比如在画展上,不止与她并肩而立,甚至是贴着肩膀;比如在水池边,一道看着金色的鲤鱼,几乎呼吸相闻,却不会引来丁雅立的反感。

你竟然愿意让我靠这么近!

你为什么愿意让我靠这么近?

难道你也喜欢的,你也需要我的陪伴?

可你……可我……

可你现在是单身,你已经没有了婚姻的桎梏,你是自由的,我也是。可我想要的,还是礼教、现实、大众所不容的东西。

所以你,你……?

每天她都会重复这些想法。把这些想法统统再想一遍,然后在两人结束一天的漫游、于锦江茶室休息结束的时候,一边与丁雅立聊天一边安慰自己。

这一天过得很美好,不要去想别的。这一天都是收获,都是享受,都是美好的记忆,除此以外什么都不重要。既不要去担心未来尚且没有发生的事情,也不要去担心自己没有机会去了解的东西。

丁雅立到底对你怎么看怎么想,未来你们到底会怎么样,二者皆属此类。想也无义,徒增烦恼,反正都是要——

你只有现在。能过好一天就是一天。

直到那天,正要准备结账走出锦江茶室——她说自己有事,其实没有多要紧,其实不去都可以,但她想找个理由和丁雅立分开。再继续下去,她不知道两个人今天还可以去哪里,也不知道丁雅立会不会厌烦了自己——会吧?如果一个人天天这样缠着自己,自己说不定也会烦的,除非自己也喜欢这个人,但显然……

“就走了,不多陪我一阵?”就在她站起来的瞬间,丁雅立轻声道。

而她立在那里,觉得一秒钟竟可以这样长。长到了她可以用纷乱的崩塌的理智去分辨丁雅立的口气是撒娇还是嗔怪还是只是平常玩笑,又带着多少亲昵;长到了她可以搭起一座瓮城来避免自己的理智彻底兵败如山倒又眼睁睁地看着它一溃千里;长到了能够看着自己本来坚硬的心渐渐发软融化然后发现往上浇铁水的不是别人就是自己。

我陪你。我陪你。我会陪你,一直陪你。一开始我没有愿不愿意,只有利益,后来我不知不觉地愿意,现在我完全愿意,哪怕——哪怕我也知道,现在越美好回忆就越耀眼,以后我再看,光芒就会刺瞎我的眼睛。

她转过身,对丁雅立道:“那不如咱们去凯司令买点栗子蛋糕,回家慢慢吃,慢慢聊。”

丁雅立像得了糖果吃的孩子一样说好,高兴地站起来自然地挽着她的胳膊,“栗子蛋糕!不过栗子蛋糕这时候怕没了——要不然就白脱卷筒?”

她说可以,都可以。那心里的快乐混杂着酸涩,像柠檬挞。

那天晚上她睡得不好,不是因为吃多了奶油喝多了茶,而是因为她反反复复想着无解的命题:丁雅立知道吗?她明白吗?如果答案是“是”,为什么怎么会?自己该怎么办?如果答案是“否”,自己要不要告诉她?要是告诉了她,会怎么样?

两人会真的相爱吗?还是永远的失去?

直到夜里两点,昏睡过去之前,她告诉自己,这是我想但我不能的,你回答过了,回答过很多遍,为什么还要问?

然后对自己招认道:因为我想。

实际上,丁雅立对万小鹰的这些想法当然是毫不知情。她只是享受着陪伴和乐趣,寻找那些乐趣一方面是可怜万小鹰的疲惫,一方面也是缓解自己的焦虑。

内战的年代,她就是人在上海养尊处优,也一样焦虑。三月的时候她就开始觉得时局混乱,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走。钱放在银行里,贬值不说,还说不好安不安全,她遂忙着去换金子。但金子已经不如往日好换——说到底都是政府的错:去年三月先是中央银行带头抛售黄金,企图稳定物价,结果去年十月底开始金价暴涨,从每两黄金8万法币涨成年底的每两黄金80万元,她就是手握不少金子和美金也觉得亏得不像话,何况他人?今年开年那一两个月,整个上海都在哄抢黄金和物资,搞得什么都缺,什么都涨。连她这样的都觉得日子过得紧了。结果到了2月16日,搞出来一个《经济紧急措施方案》,干脆禁止了黄金的买卖,限期限价收购黄金,才算平了此事。

老百姓是碰不到金子了,可她想啊。这时候“士庶有别”就是真有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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