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药伯招了招手,很快,一匹骏马架着辆华贵马车就跑到跟前。药伯打开帘子,苏枭走到车门前朝谢湘江一伸手:“谢姑娘请。”
“宋大人,那我就先走了!”谢湘江与宋熙然挥挥手,甚是愉悦顺从地就着苏枭的手就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宋熙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底失落,他转头对赵武道:“你去文书库那里查一下,苏枭什么时候在谢氏药庄有了房产?”
在苏枭宽大的马车上,谢湘江的眼底亮晶晶的,对苏枭道:“苏先生,制茶顺利吗?按我的方子制出成品茶了吗?”
苏枭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折腾这一上午,在黄中、柳朗、清平王那样的行家里手面前讨生路,你还不累吗?”
谢湘江手肘拄着小几,手腕托着下巴,有些无赖地可怜巴巴地道:“那苏先生怜恤些个,赏口水喝?”
苏枭哼笑一声,从身旁小几的抽屉中慢条斯理地摆出茶具,拿出茶叶,长臂一伸,从一侧炭炉上拿下温着的水,倒入杯中。
一叶一芽青碧的绿茶在热水中渐渐地舒展绽放,淡淡的茶香溢满了车厢。
谢湘江捧着杯子,贪婪地闻着茶香感慨道:“真是一方水土一方茶啊,被江南烟雨浸润滋养过的,就是比我采的野茶轻盈清润许多。”
苏枭有条不紊地又拿出几样干果点心摆在茶几上,说道:“听闻你不是谢香姬,敢问阁下你到底是谁啊!”
谢湘江见有点心干果可吃,刚拿块绿豆酥放嘴里还没细嚼,听了苏枭这话,骇得一下子咳嗽起来。
茶水尚烫不能饮用,谢湘江很是猛咳了一阵,才让嗓子顺畅了,她有些狼狈地瞪着苏枭道:“苏先生你这说的什么昏话!我不是谢香姬?”她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尖质问,“我不是谢香姬,难道我是被哪个孤魂野鬼附体了?”
苏枭大马金刀地坐着,此时往后一靠,下巴朝谢湘江面前的茶水一抬:“你不喝口水?”
谢湘江看他这架势,不像是打算穷追不舍的,遂端起茶,小心地抿了两口。顿时雨过天青一般沁人心脾的口感,早春的清鲜、雨后的清爽,就在那一股茶香萦绕在舌尖唇齿,渐入肺腑,徘徊不散。
这还不是明前茶,苏枭的人赶过去的时候清明刚过,这口茶还不是最鲜、最嫩、最相宜的!
“口感如何?可还契合谢姑娘心中所想?”
谢湘江“嗯”了一声,连连点头,夸赞道:“好喝!比我想的好很多,苏先生您的人真靠谱,只凭着张方子,炒茶的火候能掌控到这般程度,真的好厉害!”
苏枭更加随意而旷放地靠在软枕上,笑着道:“那说说吧,永安侯说你不是谢香姬,怎么回事?”
谢湘江已经恢复淡定,喝茶吃点心对苏枭道:“你从何得知?”
“这你别管,”苏枭道,“今日酒楼中,永安侯和雍安王对你动了杀机,下手的借口,或许就是你这只孤魂野鬼。”
谢湘江不以为然:“他们早就动杀机了!只是杀不杀得了我,还得各凭本事!”
苏枭道:“就凭你为民牟利,和以精彩技艺赚来的天下盛名?”
谢湘江看着苏枭不以为然的眉梢眼角,没有说话。苏枭道:“你当知道,誉满天下,谤亦随之,声名有时候是最不堪一击的事情。何况你还背负着君王的猜忌与厌弃,你所依仗的权势博弈之间那微小的缝隙实则不堪一击,没有人真心想护你。”
谢湘江默然,然后她甚是赞同地抿嘴一笑,以一种洒然而寥落的姿态对苏枭举杯,说道:“苏先生,请允许我以茶代酒,为天下失去庇护的有情众生,干一杯!”
谢湘江将手中茶一饮而尽,复又为自己倒上。对面的苏枭却是一动未动,只眼底似乎含了点笑意,说道:“你为天下失去庇护的有情众生干杯,却是敬我茶干什么?”
谢湘江道:“同病相怜啊!我出身自是比不上您,才干和际遇、手段也比不上您,但是当生命和前途为天下人所弃的时候,切肤之痛,当相差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