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略显心虚,或者紧张,“那个……徐助刚来了消息,公司那边突然有点急事,我得去开个会。啊就是单纯开会,我直接去会议室就行,办公室都不用去的!”
他顿了顿,努力让表情看起来自然,“温室昨晚完工了,还要今早调试下设备,忙完了会有人接你回去,还有盆栽。”
少年放下杯子,乖巧地点点头:“好,早点回来。”他瓷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墨绿的瞳孔里映着人类略显紧绷的样子。
树精已经不再担心人类到了办公室发现发财树不翼而飞这种小事。
相反,他正愁着要怎么告诉老板,你的园艺师兼男友,或许还有未婚夫,其实不是人类,而是你办公室里那颗两米高的盆栽树……
直接被撞破了也不错……想不出办法的树精颇有些破罐破摔的冲动。
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正装男人,装作无事地几口吃完了早餐,手心冒汗,既为即将到来的求婚兴奋紧张,又因这小小的谎言而对上少年清澈的目光时感到一丝心虚。
他几乎是仓促地站起身,揉了揉未来配偶的头发:“那……我尽量早点回来!”说完,便像一阵风似的刮出了餐厅。
听着跑车引擎声远去,林雨轻轻呼出一口气,准备去庭院看看他即将告别的“弟弟妹妹”们,管家却恭敬地出现在门口。
“林先生,司先生请您去茶室。”
老宅里采光最好的一角,司父正娴熟地侍弄着一套紫砂茶具,水汽带着普洱特有蜜糖香气,缓缓升腾,盖过了林雨身上极淡的属于雨后林木的清新气息。
儒雅的中年男人示意少年在对面铺着软垫的藤编椅上坐下,笑容是长辈式的温和。
“来,小雨,尝尝这个。朋友送的,说是有些年头了。”司父将一盏澄亮的茶汤推至少年面前。
林雨小心端起,嗅了嗅,根据有限的人类品茶反馈知识评价道:“很香。”
“香吧?这茶树,据说长了百来年了。”司父似是不经意地提起,目光落在窗外一株高大的乔木上。
“我也算半个养树人,院子里的树大部分是我年轻时候种下的。我有时候会想,从年龄上,养树刚好和养猫猫狗狗相反吧,我们人的一辈子,对它们来说,可能只是一段很短的时光。”
林雨捧着温热的茶杯,指尖微微收紧。
男人继续慢悠悠地说着,语气带着文人特有的感慨:“你看院里这些树,我看着它们栽下,看着它们一年年长高变粗。而我呢,头发白了,精力也不比从前了。”
“您还年轻……”
“人啊,说起伴侣,总是希望和心爱的人白头偕老,可对我们养树的来说,自己白了头,这些沉默的朋友或许才刚刚成年不久。”
他啜了口茶,目光温和地看向林雨:“有时候也挺羡慕的,生命那么长,该见证了多少变迁吶。
“唉,我是没法陪着它们终老了,还好,我还有几个孩子,还会有更多孙辈,可以继续照顾它们,我可是已经把这条写进遗嘱了……”
树精无法去确认这是不是长辈在明示不接受这桩跨物种的姻缘,但提醒了他,这几天千愁万绪的,却偏偏忘了一个最现实的问题……
寿命差……他从未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作为一棵树,时间的概念是模糊而漫长的,
即使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但依然本能地知道,自己在树中也算极为长寿的一类。
而人类……最好的情况也不过百年光阴,对树精而言……只是年轮上短短一截的时间……
司砚沉也想和伴侣终老吗?
为什么不呢……
那么,自己所谓的“报恩”,最终带来的,只是无法逆转的、长久的别离与刻骨的伤痛?
此刻的陪伴与贪恋,是否最终会成为司砚沉本该圆满幸福的人生图卷上,一个……终将吞噬快乐的负累?
“司先生,”林雨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满室的茶香,“如果……如果有一天,没办法再在院子里照顾它们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