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讨厌失眠,每隔几分钟换一个睡姿,一会儿抱住梁文骁,一会儿又把脸埋在他胸口,试图把自己哄睡着,然而无论怎么折腾都是徒劳。
睡不着。
梁文骁要回上海了。
睡不着。
黑暗中,陈霁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下一秒,他听到梁文骁问:“怎么了?”
陈霁:“吵醒你了?”
梁文骁:“没有,还没睡着。”
陈霁:“你失眠啊?太好了。”
梁文骁捏捏他的脸:“怎么这么坏啊你。”
陈霁:“你上次说的那个褪黑素,给我吃点。”
梁文骁起身下床,拿了药瓶和水杯过来,给陈霁吃了两粒,自己也服下两粒。
两个人重新躺回床上,等待药效发作。
“你怎么会有这种药?”陈霁问,“以前经常失眠吗?”
“前年有段时间频繁去美国出差,为了倒时差买的。”
“前年?靠,不会已经过期了吧。”
“有可能。”梁文骁轻笑一声。
“过期药有毒吧。”
“也许吧。”
“会不会吃死人啊。”
“谁知道呢。”
“要不要打120啊?”
“……”
“说话啊。”
“骗你的,没过期,还有半年呢。”
陈霁:“……”
半年。
距离梁文骁离开跃飏也只剩半年。
好不容易刚抛开这茬,现在又想起来了。
他又叹了口气:“时间过得真快。”
梁文骁:“是啊。”
陈霁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但好像又没什么可说的。
他感觉梁文骁兴致不高,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只是随便应和一下,似乎不太想聊天。
既然没的聊了,那就睡觉吧。
陈霁闭上眼睛开始数羊。
空气又安静下来。
梁文骁并不是不想聊天,他想继续先前在浴缸里未竟的话题,只是不确定陈霁还想不想聊。
通常来说,他不是一个不擅言辞的人,可多年的工作习惯和缜密行事风格让他在擅长沟通的同时,也同样擅长隐藏。
而有些话藏在心里太久,已经不知该如何表达。
但他希望陈霁能懂。
“你知道尚峰在北京也有办公室吧?”梁文骁突然开了口。
陈霁愣了一下,睁开眼睛。
他当然知道尚峰在北京有分部,也设想过梁文骁是否有可能调到北京来。
但他同样知道,梁文骁再往上升一级就是合伙人,从d晋升合伙人很难,一定是留在总部的机会更大。
不过,既然梁文骁主动提起,或许……存在这种可能?
陈霁心生一线希望:“你要调回北京吗?”
梁文骁不置可否:“你有什么建议?”
陈霁有些犹豫。
把梁文骁挖来跃飏是一码事,让他调回尚峰北京是另一码事。
来跃飏,自己能给他最好的薪资待遇和发挥空间,可让他回尚峰北京分公司,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如果两个人仅是普通朋友和合作伙伴关系,陈霁的建议一定是留在上海总部,但现在,他给不出任何对两个人都好的建议。
他只能试探着问:“你想让我留你么?”
梁文骁叹了口气。
这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他没再说话,而是缓缓转过身去,在黑暗中伸出手,摸索着捧起陈霁的脸,吻住这两片明明很嚣张却总是不肯说出心里话的嘴唇。
陈霁瞪大眼睛,想抗议梁文骁以这种方式回避问题。
可当梁文骁不容拒绝地撬开他的牙关,所有的思绪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热烈淹没。
他顺从地接受了这个吻,接受了这段关系并不能全由自己掌控的事实,也接受了梁文骁在唇舌之间肆意的索取。
然后,他从这个吻中得到了答案,仿佛拨云见日,一切豁然开朗——
梁文骁从来都不需要自己在事业上为他提供任何帮助或建议,这个男人有野心,有能力,有手腕,他会主动争取他想要的一切,即使他从来都不会明说。
原来自己一直都想错了,能把梁文骁留下来的不是跃飏,而是自己。
陈霁抬手勾住梁文骁的脖颈,一边回应着这份无言的热情,一边主动表露心迹:“留下来。我想让你留下来。”
“好。”梁文骁回答。
兜了这么久的圈子,两个人依然很有默契地绕开了最敏感的话题,假装这只是一场关于选择工作城市的对话。
但他们以彼此能听懂的方式有效交换了信息,确认了对方和自己一样,已在身边为彼此留出专属的空位,并对未来怀有相同的期待。
两颗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