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里夫这边最大的隐患已被拔除, 可戚暮山还放心不下,思来想去,顿时明白了穆暄玑为何总担忧挂念着。
这叫他如何不牵挂?
不过入夜后的思绪较白日更为纷繁,戚暮山很快从穆暄玑想到托娅,托娅那时虽承认是受天枢王妃所托试探,但说过的话依旧盘旋在脑中挥之不去。
迷糊间, 戚暮山看到了那朱墙青瓦的金銮玉殿,御座上的昭帝正倾听底下御史中丞的奏折。
再之后,帝王深邃的眼睛便望了过来, 不带丝毫旧日柔情,目光一寸寸丈量着他俯下的头颈。
“戚卿, 你可要辩白?”
他盯着脚下红石地板, 说:“陛下, 臣与瑞王幼时相识,算是故交,今私下交往, 不过是为瑞王儿时的伴读,那闻家小儿拜入太医院之事,绝无他想, 望陛下明鉴。”
殿内鸦雀无声,无数目光钉在他身上。
一个是御赐爵位亲授绯衣的靖安侯,一个是以公正无私闻名的御史中丞。
昭帝稍眯起眼:“朕听闻,戚卿之前托人去大理寺调取了一桩七年前的案卷,确有此事?”
“不知陛下说的是哪桩案子?”
昭帝哂道:“前太子墨如嵩构陷镇北侯一案,三年前由朕亲自结案平反,戚卿可是对朕当年决断有不满,才想重翻旧案?”
他唰地跪下,叩首道:“臣不敢。”
话音甫落,长久的沉默。
最终许是昭帝还念及些许旧情,这封御史台的弹劾奏书便以他上缴兵权平息了。
然而兵符一交,靖安侯就彻底成了空匾额。
纵使后来昭帝又加禄赏赐,时不时传旨召见,似有恢复恩宠之意,可侯府的门房前却热闹不起来了。
论说好处还是有的,没了那些扰人的高谈阔论,少了惹人心烦的巴结送礼,他不必再等将人拒之门外,才得以安然入睡……
嘎吱。
戚暮山惊醒,听见有人进门,虽在极力压住脚步,但在安静的房内异常响亮。
那人缓慢靠近,最后停步床边,哑然问了句:“睡了吗?”
戚暮山继续闭着眼,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须臾,他感到背后床垫轻微塌陷,紧接着一只手将他拦腰环住。
他还是装睡,保持着侧卧朝内的姿势。
晚来风和,吹散满心惆怅。
直到身后的呼吸声逐渐宁静,戚暮山才小心地抬起手,悄然覆住穆暄玑的手背。
不料那只手突然一使劲,拉他入怀,后背紧贴胸膛,耳边吞吐着温热鼻息。
穆暄玑轻轻啄了啄他的耳畔,又抽手盖住他温凉的手背,将人环得更紧了。
至少现在,他也可以安然入睡,戚暮山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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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经由众议,喀里夫城主之位暂由各司长互相监督司职,而同样空出的礼司长之位则交给葛根接任。转任交接涉及诸多手续文书需待移送瓦隆鉴议院,原本说好的一早出发便拖了一上午。
黑骑与禁军整合好所有文书,押着墨石,看着囚车,于正午时分启程。
考虑到托娅怀有身孕,穆摇光没让她陪同,亲自送穆暄玑一行人至北城门下。
“此案既结,回去就好好养伤。”穆摇光叮嘱道。
穆暄玑却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戚暮山猜这兄弟俩昨天大概又意见不合闹矛盾了。
穆摇光接着道:“还有车上那位。”
戚暮山忽然被点,正要探窗应声,穆暄玑却替他答道:“会的。”
兄弟俩没多余的告别词,穆暄玑也说让托娅保重身体后,便转身骑上乌云。
穆摇光站在道旁,目送车队远去。
囚车经过时,海勒德扣住铁栅,目光穿过额前乱发死死钉在他身上。很快后面的货车遮住囚车,看不见海勒德的身影了。
苏赫上前,低声道:“将军,回去吗?”
穆摇光又望了眼远方的黑衣,眸光微沉:“去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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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忙活了大半个月,总算是有了点着落。”江宴池抱着个炊饼边啃边说,脸上还贴着纱布。
花念比他好不到哪儿去,胸侧绑了竹板,只能直挺挺坐着。
戚暮山则夹在两人中间,悠哉悠哉地剥着荔枝皮,说:“等回昭国,也有的交代了。”
江宴池沉吟道:“但光是海勒德的供词,还不至于干倒陈术。”
戚暮山点头,拿剪刀剪果核:“他可以咬死我们与溟国狼狈为奸,作了伪证来污蔑,不过兴运镖局与织物楼的交易千真万确,这一点没法抵赖。”
他把去了核的荔枝肉放进果盘,用帕子擦拭指尖道:“陈术背靠林州知府,若是顺此深挖下去,或能一箭双雕。”
江宴池拿了一颗吃:“可我们怎么要去林州?”
这确实是个问题,在南溟他们能来去自如全得益于穆少主我行我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