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踩在凳上,一脚蹬着木板,拿着锯刀往下施力。听见有人进来,男人头也不回,叼着烟含糊不清地说:“欢迎欢迎,随便逛随便挑啊。”
男人身上气质很奇怪,糅合了街头混混和青年艺术家的特点,给人一种不是善茬的感觉。
“这是老板?”闻悦咂舌,背过身对符遥耳语,“怪不得没有敢客人来。”
“……”符遥用眼风示意闻悦别乱说话,上前两步,礼貌问道:“老板,你们这能做贝壳画吗?”
“贝壳画?没事做什么贝壳画,买现成的不好吗。”男人嘟囔几句,烟不慎从嘴里滑到地上,他啧了一声,扭回头,“你们……哦!”
停顿片刻,余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态度一秒从不耐烦过渡到热情。
“你们是一舟的朋友吧?”他打量二人几眼,目光渐渐落定到符遥身上,笑眯眯地踢开锯到一半的木板,说:“我听他早上提起过——你是他同桌,对不对?”
“对。”符遥对男人不逊色于居委会大婶的八卦实力有了初步认知。
“欢迎欢迎!”余望第二次说这话,这次说得十分真心。他搓着手走过来,咧嘴的时候看得见里头缺一角的牙,镶了金。
“谢一舟也在这里打工吗?”符遥好奇地问。
“啊,对,他有空的时候会来帮我做点东西……”余望挠了挠头,蹲下来,开始在地上翻找什么,“害,那种精细活,费脑力费心力,只有他有耐心干。找到了!”
符遥用手扇开惊天动地的灰尘,凑上去看。
余望抽出一个约莫十二寸大小的相框,又翻箱倒柜抱出几张卡纸,殷勤地在桌上罗列开。
“贝壳都在篮里,看上哪个喜欢的,你们随便拿去用。”余望努力笑得和蔼,奈何长相摆在这里,无论如何都没有他幻想中的温和亲切那味,“我把桌子清出来,你们坐这儿吧,需要什么再跟我说哈。”
“好,谢谢……”符遥看向对方,一时卡了壳。
“叫我余哥就行,一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千万别跟我客气。”余望望了望楼上,还待说些什么,不巧,他塞后边裤兜的手机声嘶力竭地叫唤起来。
符遥赶忙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们自己可以。
余望见状,只好冲符遥摆了摆手,走到外头院子去接电话,大嗓门被风吹来,薄薄的木门挡都挡不住。
“刘老板,不是我们不愿意做,是真做不来啊——咱这边就一群大老爷们,你想要粗犷风潇洒风豪放不羁风都行,结果你要我做个甜美可爱风,这不是硬为难人吗!不成不成!哎,不成就全拉倒?……别介啊刘老板,您跟我再说一遍,您家小公主想要什么风格来着?”
“虽然我语文学得不好,粗犷、潇洒、豪放不羁,这不都是一个风格吗?”闻悦吐槽两句,非常愉快地坐下来,“遥遥,我们做什么图案好啊?”
“不知道。”符遥沿着桌案一路看过去,试图从那些零星的小玩意之中寻找灵感。
大理石吧台的一角立着几个贝壳小人,身子不知道是怎么拼接的,从帽子裙衫到靴子背包,全由各式各样的贝壳伪装而成。从背驼的老太到优雅提着篮子的少妇,从威武的大力士到招徕客人的商贩……活灵活现,形态各异,如在市场赶集一般热闹。
符遥心念一动,“做这个怎么样?”
“什么啊?”闻悦凑过来看,“好是好,难度是不是太大了?我去,这手臂还能自由摆动啊,太强了吧!”
“没事,我们不用做这么难的。”符遥来了兴致,随手抓过一张画纸和笔,寥寥几笔勾勒出两个贝壳少女的倩影:一个手舞足蹈,神采飞扬;另一个清秀婉约,步履纤纤,光看背影都能辨认出两人的不同。
“哇!”闻悦摸着爱不释手,“真的好像我们俩啊。”
说干就干,她们一人占据了木纹卡纸的一边。
符遥挑挑拣拣,拿了竖条纹的贝壳当黑色长发,拇指宽的短上衣,底下一只蓝色大贝壳当牛仔裙。闻悦是棕白色遮阳帽,抹胸加裙子,黏土做成挥舞的手臂,最后用热熔胶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