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拉之所以选择隐名代理,一是此时的英国,女性合伙人并不被男性投资者接受,二是信托财产本来就在受托人詹姆斯名下,公司经济往来直接从他名下操作,反而方便。
詹姆斯收好自己那份代理协议,拿出下午要和索恩先生签署的合伙人协议,给她过目校对。
一个多星期了,詹姆斯天天都在按照她的意思,和威尔森金介绍的投资商索恩先生谈判。
和油盐不进的威尔金森不同,这位索恩先生很好沟通。积极配合验资,商榷协议期间,也没提什么令她为难的要求,只是在公司管理权上拉扯了一周,但最终也让步了。
开始融资的这一月,她才在深入谈判中,了解到原来此时的英国是禁止民间股份制公司成立的,为此还专门出过个《泡沫法案》。
也就是说,她只能依据《普通法》和《合伙法》,以合伙制运作公司。
合伙制是没有谁控股这个概念的,所有合伙人承担的都是无限连带责任,她和索恩,或者以后的合伙人,无论出资占比多少,都对公司负‘全责’。能通过协议约定的,仅仅是出资比例、利润分配、管理权、退出机制。
所以她才会针对管理权,令詹姆斯和索恩先生扯皮了一周。
同等全责下,销售经营权她可以分,但关系公司核心走向的管理权绝对不能分,哪怕对方表示可以追加出资,甚至愿意让渡利润配比,她都坚决没有同意。
东印度公司俱乐部孟加拉厅
填充了羊毛隔音的厚厚墙壁,被覆上厚丝绒布的窗户,连侍者都是聋哑人,这个专为签约所设的包厢,将私密性做到了这年代的极致。
配有黄铜保险箱的柚木桌上,款放着协议文书、羽毛笔、印章等签约用物。
哑仆放下印度马拉巴尔咖啡,詹姆斯端起品一口,对身侧人笑道:“伯爵夫人给我俱乐部金卡时,说是看在贝拉小姐的份上,敢情我这个老同学,到头来沾得是你的光。”
“那是伯爵夫人会做人,你们太熟了不用客气,自然把人情给我才好。”
“要说会做人,还是你会做人,伯爵夫人就罢了,威尔金森特邀我们参宴庆贺,不全是看在和你投缘。”
“你就别给我贴金了,威尔金森不是说过,索恩先生是他很欣赏的那类人,晚上的饭局,明显是你我都沾了索恩的光。”
门从外打开,哑仆引进两位绅士,一位是穿着职装的俱乐部常驻法务,另一位是礼服考究领口挺括,手持乌木镶银手杖的索恩先生。
两厢握手,可能是因伊莎贝拉着男装,被默认成了助理,对方并没有问她的身份。
索恩先生坐好,开始翻阅协议。
为了方便隐秘交流,桌子设计的挺窄,甚至能看到他皮肤上的浮粉,香水味也是扑鼻的呛。
他看协议的眼神机敏,但却很寡言,全程都是詹姆斯在详解条款,他只点头,偶尔问一句。期间几乎没有异议,只是要求调高违约金,詹姆斯接到伊莎贝拉的眼神许可后,将2倍更改为3倍。
对于拥有管理权的贝拉来说,调高反而更好,如果建厂一半对方要撤资,靠违约金她也可以接上现金流。
半小时后,没什么疑问的索恩先生拿起了羽毛笔,那握笔的中指关节变形得很显眼,应是长期书写所致。
协议上有四处需要签字,索恩都规矩地依着划线,签上了bkethorne(布莱克索恩)
签约后,俱乐部常驻法务作为汇票见证人,监看索恩签了一万英镑的英格兰银行汇票,移交给詹姆斯,詹姆斯只需择日持汇票去银行兑现即可。
事毕握手,詹姆斯笑道:“咱们奇妙的缘分,始于威尔金森给了我您的住址,他听说我们今天签协议,特意要我转告您,今晚一定要去他的私人俱乐部参宴,一起为我们灿烂的未来庆祝,到时可要和你多喝两杯,索恩先生。”
索恩笑着点头,眼睛弯得挤成细缝,铅白的脸被笑容牵扯皱起,掩饰着咬住下唇的局促。
侍者关上包铁橡木门,湿寒的冷气被隔绝在威尔金森的私人俱乐部外。
铅色地毯铺满一楼地面,把伊莎贝拉的鹅黄裙子衬得很亮,大厅的穹顶锻铁做梁,肋拱交错,几十个铁艺煤气灯高低错路地悬垂着。
“请留意台阶,贝拉小姐。”
穿着鼠灰色礼服的威尔金森站在二楼平台,提醒仰头四看的伊莎贝拉。
扶着铸铁栏杆上到二层,走廊灰墙被规则挖出格子,摆着各种机械。
路过一节管道模型时,伊莎贝拉笑问亲自引路的威尔金森:“这是为伯明翰供水系统准备的管道样品?”
“什么能逃过你的眼睛?贝拉女士。”
“哪座城市能逃过您的钢铁?威尔金森先生。”
相视一笑,愉悦气氛在有熟铁锈气的空气中蔓延开。
推开鎏金门,映入眼帘的餐厅,与外面的冷硬截然不同。
石膏线装饰的挑高天花板,精雕的大壁炉,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