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逸听她义愤填膺的口吻,耐心地解释道,“方才我进入洞中时,看见他掐着那女子的脖子,而那虚弱女子面色已经开始泛紫,不过多时便要毙命。我且问你,如果有人用力地掐着你的脖子,你会觉得他是好人么?”
女人被他的话噎住,惊得又抬头看了眼那死人,稍显犹豫地喃喃,“他看起来温顺和气的,不像能做这种事的坏人。”
又来了,他见过的女人十之有九都爱拿人样貌说事。
剑客浅笑了几声,微微转回头看她,答,“人不可貌相,特别是在这不安分的乱世之中。他看起来确实不像坏人,也许本性不恶,可有些事情做了一便会有二,他今日掐死这弱女子在先,无人知晓,明日他就会去伤害另一名弱女子。而看人呢,咱们得论迹不论心,他哪怕害人前心里念着佛祖呢,念着阿弥陀佛,可手上的举动已经说明白了一切,他在行恶,不可饶恕。”
你要知道,每日听关逸讲故事和亲见他把故事里描述的那些做出来是两种体验。章絮原先觉得他的世界离自己很远,至少他经历的事情不会在自己身边轻易发生,可眼下的事情,逐渐将他们的世界合而为一。
她又偷看了那死人几眼,看见他紧闭的双眼,尚有丝丝血迹从他的领口流出,顺着他的脖颈蜿蜒而下,一点点滑过颈部,最后滴落在地。
他死得太简单太轻松了不是,分明半刻前还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谁知这会儿就咽了气。
“你杀了这么多的人,你心里不怕的么?”章絮头一回碰上这么冷血的人,那是满肚子的疑问。若说夜里什么都瞧不清楚,让她稍显犹豫,可这会儿青天白日的,没什么好怕,她便跟开了话匣子似的,追着他一个接一个地问。不知道的还以为阎王爷投胎到她身上,要先来给他问罪呢。
“这问题你问过赵野没?他怎么给你说的。”眼看着关逸往前走了百十步,绕过这片有山溪的,往另一处洼地走去,也不知要带着他去哪儿。
“他不跟我说。”章絮说到这儿就来气,憋不住,想吐槽,“明眼人都知道他肯定杀过很多人,可我怎么问他都不说。关大哥,你来评评理,我分明与他强调过,我不会因为这事儿对他有什么意见,在沙场上杀人那可是一等一的好事,可以写进族谱里的……”
关逸闻言,哼笑两声,给她解释,“也许他不是刻意要瞒你。”
“此话怎讲?”她不理解,在她眼里,夫妇两人是没什么话不可以说的,便小跑了两步,追上他,想要听听看他会怎么说。
“他不惯杀人。”关逸头一回见到赵野这样的,“杀过人的一般只两种后果,要么杀了还想杀,要么杀了别人得拿自己的命赔回去才心安的,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偏偏他赵野是第三种人。”
剑客终于看见一处不错的地方,清净,偏远,有山有水,还不打扰到旁人的,打算把人埋在这儿。
“你知道要当上射声校尉得拿到多少只耳朵么?至少五百。军营里都这么记战功的。而他说离开前还能再升一级,这就意味着他们整只队伍都拿到了这个数。你明白我说的意思么?他杀过的人远多出你我的推测,而这样显赫的战功,他只字不提。我以为只有一种可能。”剑客把背上的人往地上轻轻一放,便要她往后退退,他要开始挖坑了。
章絮看着他不心疼地把那把断剑绑在一根还算趁手的木棍上,拿来当铁锹使,这么一铲一铲往外挖,愣愣地问,“他总不能做过通敌叛国的罪事,真要如此,那他的确不能再回边关了……去了就是命丧黄泉的下场。”
这话太悲观了,好像女人都爱把事情往极坏的方向想。惹得关逸禁不住出言打断她,“别乱猜,他不是那种人。真要通敌叛国的,不会往这边跑,而是越过界限去容吉那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