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为什么,她对这片乡土其实没有多少归属感。对周围一切事物或者是人的联系都无比的浅薄。
就好像是风筝和线,稍微一扯就断。
“你买这些,是打算住校?”
“嗯对。”
问一句答一句,温语槐单纯地不喜欢说话。但想起初中班主任说过今天会过来她家,本来打算离开的脚步停下了,还是在这里多磨蹭一会儿吧。
想到老师过来说些道理,到时候母亲必然会叮嘱她好好学习,老师又会说让她好好学习将来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诸如此类的话。
这场面是应该感人的。
但是温语槐对这种“贫困学子励志故事”的桥段过敏,她只觉得尴尬。
就连做旁观者她都有些不忍直视,更何况这回她还要做当事人,索性直接躲开。
杂货店老板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听说南林一中的住宿有四人间,六人间,八人间,住宿费还全都是一样的!全靠运气抽签分。要是运气不好,搞不好会被分到大通铺呢,几十个人住一间。这么多人还怎么学习睡觉啊?”
“咱们家兴业去他大姨家住去了,我没让他住校。他大姨家在城里有房子。”
说起学习成绩好的儿子,杂货店老板的话就多了起来。语言之间颇为引以为傲。
温语槐抬眸看了他一眼,空气静默。
出去住的条件也不是谁都有,她就没有。贫困沉重地压着她的脊梁,最后也只是没什么所谓地“嗯”一声。
杂货店老板一想也是,她成绩好是好,但是家里这么贫困,哪里有钱去学校外面住?这年头谁家还不是平房楼房,唯独她家里还是瓦房。
一直磨蹭到九点多,终于拖不下去,她回到家。果不其然看到了老师在堂屋坐着。
她打了声招呼,转头就钻进里屋,翻起了从学姐那里借来的高中课本。
“这孩子……”母亲尴尬地对着老师笑。
二人交谈的声音时不时从隔壁传来。不外乎就是一些老生常谈:“高中很难,女孩儿成绩在初中也许还行,到了高中就不行了,追不上男生。高中才是男生的发力期。一定要让她好好学习,学习才是唯一的出路。”
“男女发力不同论”,这是县里的教育大师们之间流传着这样一种口径统一的说法。
这话对别人来说也许不痛不痒,但是对于顶着“全县第一”的光环下,又是性别为女的温语槐来说,就显得尤为刺耳。
这话仿佛就是在针对她一样。
温语槐不太在意外界的看法或者评价,但是每每路过几个男同学的家长面前,总能听到这番自我洗脑式的言论,说着说着好像就成了真的一样。
周围所有人都将这种说法奉为真理,温语槐也忍不住产生了怀疑。
为此,她跟学姐借来了课本。提前温习了很多遍,以求顺利度过“高中”这个难关。
尽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同样的内容,对不同的性别就造成了不同的难度效果。
但是她能做的似乎也只有努力。
温语槐是个性格偏内向谨慎的人,即便是开学前的最后一天,她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把最后一部分给做完,从书店里买的习题被她写完了最后一页。
抬眸就看到了母亲关切的视线:“你老师刚才过来,你怎么不跟人说话啊?这孩子。”
温语槐沉默半晌,也只挤出一句:“没什么好说的。”
也许是她说话的口吻太过镇静,理所当然。反倒是让杨美玲有些愕然,叹息说:“你这小孩真薄情……人家好歹也带了你三年班主任,你上高中他还专程来家里跟你说几句。”
没准,也许是学校要求的。
也许是为了过来享受指点一下江山的感觉。
温语槐在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她知道这种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薄情吗?她想,自己或许真的是薄情的性格。从小到大,她好像没有对什么东西有过特殊的感情。
“别看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去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