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进路线上,欧亚草原带是重要的中途站点。小麦从中亚向北先传入阿尔泰山区,进而扩散到欧亚草原带的东部,之后南下到中原与草原交界的北方山区,比如阴山山脉和燕山山脉一线,最后翻越山区进入中原地区。
抛开胶州那颗有疑问的小麦不谈,距今4000年前或稍晚一点儿,中原地区、西北地区都出现了小麦的踪迹。其中在青海、甘肃和新疆东部的几个遗址中出土的小麦,年代测定结果都接近了距今4000年前。因此,从小麦东传的路线上讲,草原带固然是一个重要的站点,而新疆也许是另一条小麦输入路线上的站点。
小麦是农作物,它更容易在从事农业的人群中扩散。相比家马与马车技术、青铜技术受到草原人群的追捧,小麦更受新疆南部的绿洲人群的青睐,每一个小绿洲都是一处农业的田园,期盼优良农作物来提高产量。从中亚出发,只要小麦能够成功越过帕米尔高原,就进入了塔里木盆地。盆地内部虽然是沙漠,但是南北两侧分布着一连串的绿洲。小麦继续沿着绿洲一站站向东,进入甘肃适合农耕的河西走廊,再向东,就抵达了中原地区。这样的路线,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丝绸之路”。
一旦跋山涉水进入中原地区,小麦就邂逅我们那些擅长农耕的祖先和广阔的易开垦耕地,中华大地很快迎来了小麦的时代。小麦“反客为主”“后来居上”的大戏正式上演,比如在有着“八百里秦川”美誉的关中平原。
渭河是黄河的重要支流,在秦岭与黄土高原之间流过,向东注入黄河,渭河冲积形成了肥沃的关中平原。那里地处暖温带半湿润气候区,土壤松软,渭河及其小支流的充沛水量给灌溉提供了保障。关中平原是北方地区一块重要的农耕区。
早在仰韶文化时代,距今约6000年前,关中平原上的古人就从狩猎采集经济过渡到了旱地农业。当然,在仰韶文化时代,关中平原的主要粮食作物是粟和黍,此外,南方的农作物水稻竟然也在这一地区“才露尖尖角”,有所种植。在陕西渭南的一处遗址中,发现的稻米颗粒占了所发现粮食颗粒总量的1/4,可见水稻也是当地的重要农作物之一。仰韶温暖期温暖湿润的气候环境是水稻北进到关中平原的幕后功臣。
不过在距今3700多年前的二里头文化遗址中,小麦虽然已经出现,但出土颗粒只占粮食颗粒总量的不到1,只能算是当时古人的一种“零食”。几百年后,在中原地区的遗址中,出土的小麦颗粒已经占据粮食颗粒总量的10~20,仅次于粟和黍,坐上了粮食作物的第三把交椅。到西周时期,在北方地区出土的小麦颗粒数量和出土比例已经仅次于粟,远高于其他农作物,稳坐粮食作物的第二把交椅。到东周时期,小麦的种植在有些地区已经成功反超了本土的粟,比如前文所说的渭南的遗址中,不仅发现了小麦遗存,而且数量惊人,小麦颗粒占了出土粮食颗粒总量的80以上。
伴随着小麦“攻城略地”,水稻在关中平原则逐渐败退。水稻种植需水量大,它能够一度进入北方地区,凭借的是比粟和黍更高的产量。现在小麦的产量可以与水稻相提并论,而且需水量少于水稻,更适合在北方地区广泛种植,水稻也就在竞争中逐渐败下阵来,退守南方地区了。
终于,到秦汉时期,小麦坐稳了北方粮食作物的第一把交椅,中国古代粮食格局从“南稻北粟”转变为“南稻北麦”,且一直延续到今日。
绵羊和黄牛:我们是来做牺牲的
在中国成为文明古国的前夜,有两种重要的动物携手与小麦一同来到了中华大地,它们就是绵羊和黄牛。
驯化的家绵羊最早出现在西亚,又是西亚!人们简直要怀疑,1万年前是不是有外星人降临西亚,教给了远古人类开采矿产和驯养动物的外星科技?制造出如此科幻剧情的当然不是外星人,而是农业革命。
就在农业刚刚诞生的距今1万年前,家绵羊诞生于西亚地区。从世界各地的家绵羊基因型分析,家绵羊的演化可能出现了不止一次驯化事件。或者说,在西亚首先驯化了家绵羊后,它与野生品种也曾经有过若干次基因交流,并持续被人类驯化。其中的一个家绵羊基因型,在东亚绵羊中占据绝对优势,而且自东向西在绵羊中所占比例逐渐降低。因此,科学家推测,家绵羊在东亚也发生过一次驯化事件。这个家绵羊基因型与西亚的家绵羊基因型是不同的。
目前中国最早的家绵羊骨骼出土地点,可能要算前面刚刚谈到的阿尔泰山区通天洞遗址了,那里出土了大量的绵羊骨骼,以及一些小型哺乳动物和鸟类骨骼。结合发现的小麦颗粒,我们可以猜测,距今5200年前早期的草原人群是通过混业生存的,农业、畜牧业、狩猎与采集并举,以适应草原和山区的自然环境特点。
然后,在距今约5000年前的甘肃东部和青海东部的遗址中也出土了家绵羊骨骼。到距今4000年前,中原地区的多个遗址中都出土了家绵羊的骨骼。所以,中国家绵羊的扩散可能是从西向东的,大概在距今5000年前或者更早的时候,古人把西亚的家绵羊带到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