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底纠结再三,将当年梅林中的事说了出来。
太后微叹口气,倒也不意外,她的螺钿司并非摆设,这么些年也打听到一些东西。
只不过谁都不敢确信,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万乘之主行不履危,皇帝当初小小年纪就敢行险招。
一箭双雕,打压宗室,又令其余宗亲对太后不满。
世上有的人生来便有这天赋,如洪水猛兽的权力在他们手中乖顺温驯如家犬。
往往这种人也最看重权力,不允任何人上前分一杯羹。
但有些事是福非祸,太后唇畔浮现一丝笑意。
“阿音,他这样的人,肯将最重要的东西与你共享,足以证明一切。”
薛柔蹙眉,最重要的东西么?
太后的声音温和,循循善诱,“陛下不止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示,你们关系不同常人,他允你不以臣自称,允你不必行礼,便是主动借势。”
将他手中权柄借出一部分,允许她用帝王剑刃恐吓胆敢向她露出獠牙的敌人。
狐假虎威。
偏偏世人都怕虎。
薛柔脸色变了变,辩解道:“姑母不怕他心中别有所图么?”
“或许,”太后看着面前容貌出众的少女,“但我以为,至少是二者皆图。”
太后的身体愈发不好,每病一次,眼神便混浊一点,她许是自嘲:“我是越老越糊涂,那人教的杀伐果断半点不记得。”
“我先前想让你进陛下的后宫,可后来……又觉薛仪也合适,再后来……”
“阿音,我垂帘听政时,想让你做皇后,可回到长乐宫,便改主意。”
如此,朝令夕改,反复无常。
薛柔鼻子一酸,“姑母,我叫你为难了。”
“无妨,”太后伸手为她擦去眼泪,“此事并非你一人能决定,让我再想想。”
第8章 你与表兄们倒是情谊深厚……
甘芳园的事瞒得过外人,却瞒不过尚书令。
次日,薛兆和求见太后,进了长乐宫正殿,勉强收起的怒气复又升腾。
“逆女,怎敢要求王家子弟同你胡闹!”
薛柔本在姑母身侧读书,闻言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她顿了一下,“薛大人关心朝廷栋梁,真是大昭幸事。”
薛兆和气得眼前模糊,这个逆女被惯得无法无天,如今阿翁也不喊。
她平素回薛府,向来躲着他,恨不能一面不见。
王明月还由着她去,甚至还要打掩护。
太后蹙眉,“好了,究竟何事着急进宫?”
“一个时辰前,朱衣台副使顾灵清带了一个人回去,有人瞧见,是扶风太守王伯赟。”薛兆和顿了一下,“马车直往朱衣台方向去,并非廷尉府。”
薛柔脸色骤变,外祖官至太师,膝下二子一女,王伯赟是她小舅父独子,曾有“素弦雅士”美名,与三表兄并称为王家珠玉,年仅二十五岁便为一郡太守,素来忙于公务。
如今骤然被朱衣使带进京城,定是有罪待定,且官员若犯小罪,理应先行押至廷尉狱,由廷尉与都官郎中裁夺。
如今径直去朱衣台,分明就是想屈打成招。
莫说薛柔,就连太后也微微蹙眉。
“皇帝太放肆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知太后动怒。
怒的不仅是谢凌钰私自决定逮捕一郡太守,还有朱衣台竟不受控制如斯地步,成功绕过了螺钿司耳目,将王伯赟带来京城。
薛兆和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点,看向女儿,“早与你交代过,少与王氏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