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吧?请把房费结一下。”
吕春贵掏出钱夹,将几张纸币递给前台。他咂摸起这件事的过程,越咂摸越觉得蹊跷。他的手指紧紧攥着手机,那部摩托罗拉还是新买的,通讯录里的号码还没来得及存多少。但有一个号码,他即便不用存也可以烂熟于心。
这一回,他认真考虑起要不要拨打这个号码。
自从吴霜被收养后,她曾和魏诚夫妇认真讨论过改姓的问题。魏诚看上去很民主开明,说吴霜虚岁已经十五岁了,一时间让她改“吴”姓“魏”总有点开不了口。倒是吴霜,据理力争地执意要改姓:“您二位对我有这么大的恩情,就是我的父母,那么孩子随爸爸的姓,又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吴霜的通情达理令魏诚夫妇很感动。只是考虑到吴霜这个名字被叫惯了十几年,如果读音改口也很麻烦。他们知道,吴霜出生在1991年的霜降前夕,秋高露浓、寒霜满地。
那么,不如叫魏无霜吧:告别寒霜,迎接温暖。还有一点重要的是,魏明月出生在五月的满月之夜——明月无霜,也算是期待云开雾散的未来。
就这样,魏诚夫妇将吴霜以“魏无霜”的身份迁入其户籍名下,并为她乘着东风办理了二代身份证。吴霜看着这张改姓后的身份证,知道自己至此与吴文雄的关系一笔勾销。
2005年底的初冬,阳光即将下山。
傍晚放学后,吴霜走出校园和同学们挥手告别。还有半年她就要升入初三,到那时就得读晚自习了。
吴霜正准备去教师家属楼补习英语小课,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远远响起:“吴霜。”
吴霜转过头,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捷达车中走下来,可能是左腰部有伤的缘故,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但即便如此,他的眼神中依旧散发出鹰似的锐利光芒,就像《动物世界》里的捕食者。
“还记得我吗?”史跃平摘下了墨镜。
吴霜很快回忆起这位在多年前对自己穷追不舍盘问的警官,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上初二啦?当年见你还是小学二年级呢,时间真快。”史跃平丝毫不生气,她打量着吴霜整洁干净的校服,凑上前去低声道:“吴文雄死了,是吗?”
听到这里,吴霜本能地紧张起来:“您也知道了?”
“当然,他是在逃嫌疑犯,他的行踪我们一直很关心。”史跃平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吴霜哑口无言。史跃平告诉她,自己自肾病复发后一直不忘调查10·31黑烟花工厂爆燃案件,还有几个月就将满七年。这些年收到的情报不少,有人说在四川某个山沟沟里见过吴文雄,有人说安徽某个河鲜市场里卖鱼的小贩像吴文雄,有人传吴文雄手中有枪,有人传吴文雄抢了银行。但说最多的就是吴文雄已经死了,只不过死去的地点更是遍布五湖四海。
但这次,得知吴文雄在邻省的矿区遇难身亡后,史跃平从未感觉自己离真相如此之近。他第一时间汇报上级领导,请求事发地警方的协查力量。但层层审批过后,当史跃平终于联络上矿主吕春贵并提到遗体时,这位矿主说:“火化了。”
“火化了?你们怎么能擅自火化?”眼看胜利近在眼前,史跃平觉得全身都泄了劲儿。
“那三个骗子跑了以后,遗体一直停在我们矿上的仓库里,一直停一直停,停得都烂了。警察同志,这总不是个办法。”吕春贵的语气很是两难:“再说我们也没擅自决定,是因为他的直系亲属同意火化。”
“哪位直系亲属?他的现妻子也涉嫌刑事案件,目前也是在逃状态。”
“这一家子真够乱的。”吕春贵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答道:“他的亲生女儿,吴霜。”
火化了,就意味着遗体无法尸检验明身份。
当史跃平把这些告诉吴霜后,又用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从99年底吴文雄逃走后、直到去年秋天出现在内蒙的矿上,这期间的六年里,他有没有联系过你说他要去哪儿?”
“没有。”吴霜坚定地回答:“我发誓。”
——我发誓,这句话让史跃平回忆起了1999年底。在银川人民医院的病房里,吴霜面对史跃平围追堵截似的盘问,自称不知情的她回答的也是“我发誓”。
眼见快七年过去,这个小丫头还是表现不出破绽,史跃平紧紧攥着拳头。如果不是身上肩负的这个身份,他的一腔怒气真想化作拳头挥舞出去。
这时,吴霜抬起头与史跃平对望。
“史叔叔,我知道您们通缉了他很多年,因为一直没有追捕归案,我很理解警察叔叔们想破案的焦急心情。但吴文雄确实已经死了,我又有了新生活,您也翻篇往前看,不好吗?”
“翻篇?”史跃平问。
“对呀,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刑事责任可追究呢?您们案件撤销、检察院终止审理,大家都往明天看,明天会更好呀。”吴霜眨着清澈的眼睛说:“谢谢您来找我,现在我可以去上补习班了吗?”
史跃平无计可施,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