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说吧。”
彭小丐道:“三爷,你到九江口老树街口,有间专补渔网的店铺,晚上不开店,门口有个摇铃,你摇三下,停一下,再摇三下,会有人来接应。他若说:‘夜深了,不开店。’你就说:‘月上三竿才见光,白绫一条照四方。’他若说自己不做生意了,你就拜托他,看你是要用口才拜托还是用拳脚拜托都行。你需注意,做主的那人少了一条左臂,你得见到他才能说话。他若是问你干货还是水货,你就说是四口棺材、一捆纸扎,管他答不答应,就提着他来就是,千万别跟他说是我。”
齐子慨问道:“走私的?”
“销赃、贩私茶、输银,还有送棺材,专干这四件勾当。”彭小丐道。
齐子慨更不打话,转身就走。福建茶甚是有名,茶税是丐帮重要收入,贩私茶杨衍明白,其他三样又不清楚,于是问了彭小丐。
彭小丐道:“‘销赃’便是搬运赃物,有些匪徒抢到了值钱宝物,被大肆通缉,宝物运不出去,就得靠走私送走。‘输银’是运走大批银两,多半是赃款。‘送棺材’是送像咱们这种被通缉的人。为何叫‘送棺材’?他们送人过河,会先准备一副棺材,人躺在棺材里头,打上钉子,只在侧边留条小缝透气,若遇到门派盘问,就说是客死的商旅要落叶归根,所以叫‘送棺材’。‘纸扎’就是指牲口了,我们那两匹劣马也就算了,小白可不能糟蹋在江西。”
杨衍这才恍然。小房听彭小丐说故事,觉得有趣,又问了为什么要贩私茶,彭小丐便说那是要躲茶税。小房又问什么是茶税,彭小丐说是贩茶要缴的税,小房又问什么是税,这一路追根究底问将下去,彭小丐实在应付不来,就招了杨衍来回答。杨衍解释了半天,小房从茶税问到丝绸,最后又问彭小丐的刀子怎么是黑色?怎么铸造的,这许多问题杨衍都答不出来,只得含糊其词,直到齐子慨领着一名独臂人前来,杨衍这才松了口气。
杨衍见齐子慨带回的那人约摸四十年纪,皮肤黝黑,右边耳朵少了上半截,左手袖子空空荡荡。那人见着彭小丐,不由得勃然大怒,道:“原来是你!”说完转身就走。齐子慨哪由得他离开,顺手一拎将他提起,道:“有话慢慢说,什么事发这么大脾气?”
那人道:“我没啥好说的!一句话,这生意不接!”
齐子慨道:“我也就一句话,你人都见着了,不送,能活着回去?”
彭小丐叹道:“苗子义,误伤你一臂是我不对,但你走私犯法在先。为了这桩事,我没把你关起来,就算还欠你一些,也不用搭上性命。”
苗子义道:“我没要你赔命!你的命是臭狼要的,我就是不管而已!一只手买个乖,教我不要重操旧业,这七年我可安分守着铺子,要不是这家伙硬逼,我也不来蹚这晦气!”
彭小丐道:“现在是明摆的事,你见着我,我就不能放你去通风报信。你开个价,怎样才肯送?”
苗子义冷笑道:“行,还我一只左手,我就送你们过河!”
彭小丐点点头道:“我猜也是这样。”说着退后一步,猛地抽刀往自己左手斩下。
杨衍和齐小房同声惊呼,齐子慨右脚飞起,踢向彭小丐手腕,“夺”的一声,那柄黑刀插进墙壁,深达两寸,可见这一刀当真用了真力。幸好彭小丐伤势未复,功力打了折扣,不然齐子慨未必拦得下这一刀。
苗子义没料到他说砍就砍,当真如此决绝,也不禁吃了一惊。他刚生悔意,又见齐子慨出手如此精准,转念一想,只道两人必是先套好招,不禁怒道:“演了出猴戏,就以为我会当真吗?这手我要定了!”
齐子慨想了想,在床边坐下,对着苗子义问道:“苗兄,这样称呼可还行?”
苗子义冷哼一声,并不理会。
“我不知道你跟彭老弟的恩怨,但彭老弟既然有愧,就当他错了就是。你断臂不能复生,我不好慷他人之慨,叫你别计较,你真要斩,让你斩,但不是现在。你得把我们送到平安的地方,这才算银货两讫,要不,这一刀落下,你还是不送,不白搭了一条臂膀?”
苗子义冷笑道:“要是我送你过去,你却反悔又怎么办?我可打不过你们。”
齐子慨昂然道:“就凭他是彭小丐,我是齐子慨,说出来的话就是铁上烙了印,谁也改不得。”
苗子义吃了一惊,问道:“你就是三爷?”说着又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点点头道,“好,有三爷一句话,我信了!你们几时要走?”
齐子慨道:“越快越好,最好是今晚。”
苗子义点点头,道:“跟我来!”
杨衍大吃一惊,拉着齐子慨问道:“你……你真要斩断天叔一条手臂?”
齐子慨低声道:“到时就算不砍,他找谁哭诉去?要昭告天下是他救走彭小丐?那臭狼还不剥了他的皮!”
杨衍一愣,讷讷道:“我……我以为三爷你是言出必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