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理智又告诉她,郑淮明真正需要的绝不是一时慰藉。
他已经无力自救,她必须狠下心,在他那坚硬外壳重新闭合前,帮他将伤口处溃烂多年的腐肉剜去……
“郑淮明,他们根本不爱你……”
方宜半跪在他面前,膝盖触着冰凉的石子地,以一个虔诚的姿势,仰视着他失神的眼睛。
每一个字都那么残忍,她哽咽着,强迫自己说下去:
“但不是因为你不够好,不是因为你不够努力,只是因为你不是他们亲生的儿子……”
“只有这一个原因,郑淮明,你听见了吗?他们对你不好,不是你的错。”
父母的爱总被世人歌颂,是无私的、奉献的。
但有时即使有着血缘关系,父母也不一定真正爱着自己的孩子,控制、迁怒、支配、强势、专横、映射,甚至是嫉妒、厌恶……
孩子却从小就被灌输:父母深爱着你。所以他们只能懵懵懂懂地强迫自己读懂——这些痛苦的感受就是爱。
黑夜无边,寒风呼啸。
浅蓝的牛仔裤被地上灰尘弄脏了,可方宜毫不在乎,不断地安抚着男人颤栗的脊背,尝试将他拥进怀里。
她一遍、一遍坚定地重复着:“让人痛苦的就不是爱,那不是你的错,不是你不够好……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郑淮明浑身僵硬,带血的掌心在衣料上反复紧攥,洇出杂乱的血痕,触目惊心。
艰难地掀开眼帘,他混沌的视线中,是方宜哭得红彤彤的眼睛。噙着泪珠,目光灼灼,盈满爱意和怜惜。
——爱是带来柔软的东西。
郑淮明脸色青白,漆黑涣散的瞳孔微颤,像被烫到似的,周身一抖。毫无血色的薄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随着感知回笼,他失控紧攥自己、几近将骨头掐断的手指终于稍稍松开。
方宜心疼至极,连忙轻声哄道:“放松……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那温柔的声音,宛如一汪温热的泉水,流入他每一丝颤栗冰冷的骨缝。
因应激而处于极度痛苦的神经骤然断裂,溃不成军……
热流从她指尖触及的地方蔓延开来,郑淮明紧绷的身体像抽断了筋骨一般,猝然软下去,迎面跌进她的怀抱。
胸口和肋间的刺痛翻搅,连哪里疼都无法分清,他下巴脱力抵在方宜的颈窝,还在止不住地发着抖。
但爱人的气息如此让人眷恋,他想要将她抱紧,却因锥心刺骨的疼痛无法做到,只有手指徒然地动了动。
可方宜已经先一步,更用力地紧紧将他拥住,不留一点缝隙。
卸去了抵抗的力气,郑淮明下巴脱力地抵进她颈窝,任由疼痛如潮水般将自己淹没……
感受到怀中男人急促无力的气息在耳侧喷洒,方宜心如刀割,只能竭力拥住他难受辗转的肩膀,柔声安抚。
郑淮明发抖的薄唇相碰,低唤了声她的名字,甚至只有一点隐忍的气声,微不可闻:
“疼……”
方宜怔住了,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而下。
这么多年过去,连痛到昏迷都能强忍住痛吟的男人,第一次对她说,他很疼。
第七十二章 过敏
【番外1-蜜月篇】
蜜月旅行选在了初夏,聋哑学校的纪录片告一段落,方宜刚好有半个月的空闲。
周六傍晚时分,两个人静静地依偎在沙发上。
方宜一身浅蓝色真丝睡衣,头枕着郑淮明结实的肩膀,在网上找蜜月旅行攻略。花花绿绿的图片和文字下滑,她看得津津有味。
郑淮明刚洗过澡,发丝仍湿漉漉的,身上散发着洗发水草木的清香。他目光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文件,略有一丝潮意的手指却自然地抚上方宜的脖颈。
指尖一路往上,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最后停在她耳朵上,微凉粗糙的指腹轻轻地打着圈。
方宜的思绪被这痒痒的触感打断了,像有羽毛在心间反复掠过,一阵阵酥麻。
可他像不知道这有多撩人,甚至不自觉地轻挠着。
她脸红,结婚两个月还在对合法丈夫心动,这是正常的吗?
两个人虽是早领了证,可从深冬彻底和好,距今不过两三个月,倒像是恋人的热恋期……
远处夕阳都还没落下,春末温暖的阳光照亮客厅。
大、大白天的……她等会儿还有个线上会要开。
方宜实在难耐,手指缓缓上移扣住他的,阻止这个动作继续下去。
郑淮明见她神情颇不自在,恍然意识到原因,轻轻笑了,将人搂得更紧些。
方宜羞涩地轻咳一声,岔开话题:
“我看了好多攻略……我觉得还是落地巴黎的行程最好。”
蜜月旅行,她打算带郑淮明从巴黎开始,一路游玩南下。
从埃菲尔铁塔、凡尔赛宫,一路经过圣米尔歇山、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