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雪色长袍, 手举火炬的民众鱼游入海般涌入高塔禁区。
塔脚下犹如蚂蚁般渺小的众人盘旋向上?, 最?后登上?副塔的尖顶, 点燃烽火台般的塔尖明灯, 于是从天空往下俯瞰, 耀眼的无数星芒在冰冻星球的大地?上?苏醒。
在它们中央, 那?座最?巍峨的高塔顶端,一层层雪色的半透明隔膜被撤下,仿佛莲花花瓣逐次剥落。
终于, 站在最?巅峰处的那?几个身影显露出来, 而他们中间隐隐有领头?之势的青年正手倚栏杆,看向身侧侍从指向的远方。
“名字很贴切,”钟杨拨开被晚风吹到眼前的那?缕头?发,“确实是冰与火的交织。”
撒森说得一点没错, 冰冻星球城区之外被浓重的雾霭包围, 而只有登上?中央高塔顶端,才能穿透那?层迷雾,看到无比遥远的壮丽景色。
——那?是一片窗户般的冰面, 烟火飞向天空, 而它们的倒影并不直接出现在冰面上?,而是隔着那?层窗户, 在冻层的海面之下浮现。
上?下天光以一镜之隔,竟然分不清哪边是真实、哪边是虚幻,也许冰层之下确实是另一番世界也未可?知。
从最?高处俯瞰, 民众们也喧闹起来了,他们穿着冰火节的传统服饰,像是要成为白?雪大地?的一部分,此刻冰雪中的生灵正在歌唱。
钟杨往下看去:“他们在唱什?么?”
呼啸的长风和焰火炸开的爆裂震动糅杂了歌声,从“群山”间传来的和声几乎分辨不清词句,只能听见古老的旋律。
“他们在唱冰雪中流浪的先祖,”
身后侍从语速很慢,歌声唱一句,他翻译一句,
“祖先遭遇了浩劫,凋零的星球被冰雪覆盖,有神明在雪山与大海中献祭了自己,神力催生的冰层封印住劫难,剩下的人类站在埋葬了累累尸骨的崭新星球上?,重获新生。”
“是吗?你没说错?”钟杨身形一顿,微微扭头?,冲他挑眉。
“这首歌谣我们从小听到大,冰火节每年都要举行一次,怎么会出错呢?”侍从笑着解释。
钟杨不置可?否:“听起来不太?像冰冻星球会拥有的历史。”
“这我也不太?清楚了,”
侍从像是憋了很多年,终于找到了可?以抱怨的对?象,对?钟杨直言道,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实际上?学校中学到的历史和这首歌半点关系也没有,谁都知道冰冻星球是人类在劫难后迁徙重建的家园。能够自救,都是星际跃迁技术和时金新能源的功劳,和神明有什?么关系?”
侍从停了一下,又解释起歌曲的来由:
“只不过大家都是从小被这样教导的……而且星际迁徙之后,很多历史记录也断代了,没人去深究这码事,就当一个传说。”
“如果您喜欢,我去把它的谱子给您抄录一份?对?了,这首歌叫做‘梦里回到蓝色星球’。”
“真是太?麻烦你了,‘梦里回到蓝色星球’。”
钟杨重复一遍,似乎品了品这个名字,
“和歌曲一样神秘,搞得我也想去那?个星球看看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转头?问今晚负责引领自己参观的侍从。
见他转身,侍从官立马压低视线,后撤一步不敢与钟杨对?视:
“尊敬的客人,我是侍卫队队长里拉,当然您可?以随意称呼我。”
“原来是你?”钟杨转身,将重心倚在栏杆上?,抱臂笑道,“我记得你,光剑使得不错。”
“……”回想起被刚下飞梭的钟杨戏耍的记忆,里拉头?埋得更低了,“您过誉了。”
钟杨直起身子,踱步到他身前上?下打量一番,忽然拍了拍里拉的肩膀:“抄录的曲谱晚上?送到我房间。”
还不等对?方应答,钟杨便?径直与他擦身而过,伸着懒腰抱怨起来:
“好?看是好?看,但冷风吹得我脸都酸了!没意思,还是早早睡觉最?重要。”
侍从里拉一怔,赶忙对?着钟杨的背影喊道:“等、等等!您不接着欣赏了吗?最?精彩的部分就是歌曲结束的时候——!”
“不了!”
人影一眨眼已经走下了瞭望露台,消失在电梯口。
啥也来不及做的里拉只能站在原地?和手下们干瞪眼。
‘……怎么搞得好?像听个传统歌曲听伤感了似的。不对?,不能上?套,他一定是伪装。’
里拉撤下兜帽,骨壳下方的豁口呼出一口白?雾,伪装成脑机接口的鼻腔顶替发声作用,古怪地?嘟囔了两?句,
‘这星盗果然没有看上去那么头脑简单,也对?,毕竟是黄金城市金融家的私生子……’
就在这时,焰火终于全数飞上?了天空,再也没有新生的光芒冲入云霄,只余下无穷无尽的坠落。
它们在天幕中燃烧至尽头?,在力竭的最后化作陨落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