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的记忆全掏出来。
可他现在突然就庆幸了,庆幸自己啥都没忘。
没忘她跟现在一样湿润柔软的眼神,没忘她暖融融的黏糊糊的声音,跟哄娃似的哄他。
他跟个没脱尿戒子的熊娃子似的幼稚,说有人欺负他。
她就跟他一块骂,骂完还叫他接着“欺负”她。
段虎沉默的太久太久,他凶戾漆黑的眸也愈发猩红红。
没有表情,脸上硬邦邦的。
季春花就跟被定住了似的,傻乎乎的回望着他,
须臾,脑子也不知抽了啥风,鬼使神差的讷讷道了句:
“段虎,你别哭”
段虎彪悍身躯惊颤,双眸蓦地瞪大,
下意识地粗莽抹次把脸,低骂:“艹,你他娘哪只眼看见老子哭了?”
“老子才没哭。”
“哭个蛋子儿啊。”
“就是让风扇的。”
第145章 我我想被你们需要
言罢,他再不看她,拎着水桶慌忙转身,大步走向孙巧云那屋。
直到门口却又停下。
雄浑高大好似猛一般的身形陡然透出几分踌躇,顿了顿后才敲门,
硬邦邦地挤出句:“妈,烫脚。”
段虎不是觉得伺候孙巧云难,他总把孙巧云背来背去的,照顾跟伺候老娘都是他应当应分的。
他是觉得劝她哄她难。
正是因为他太清楚孙巧云得的到底是个啥心病,才觉得不知所措,无从开口。
因为俩人都是一个病。
可他妈明显比他病得重上好些好些。
孙巧云只听段虎那闷了吧唧的语气,就能察觉他的心思。
她几近无声地叹息,扬起笑脸,主动道:“让春花给我送进来吧。”
“今儿个冷,你回院烧炕去。”
“你是个火炉似的身子不怕冷,我儿媳妇可不成,女人家要是冻着会作病。”
“嗯。”段虎哑着嗓子回了一声。
坚硬漆黑的睫颤颤,心底憋得要命。
季春花看着段虎几乎把房门全堵住的彪悍身形,却难掩无助,也琢磨明白了。
他们娘俩,是啥话都搁自己心里。
妈不跟段虎说,段虎也不跟妈说。
分明他们都知道对方很疼得慌,也不愿意摊开在明面上讲,怕勾起彼此的伤心事,更难受。
可可这么着就不难受吗?
这么着,俩人之间其实就差一道门没推开,还非得隔着说话,就不难受吗?
这是图个啥呢。
季春花想想,凑近了戳戳他,轻声道:“你先回去吧,我给妈送进去。”
“只是送进去,不重的。”
“成。”段虎异常艰难地从牙关里挤出一个字儿,很快转身,“那我烧炕去。”
像是逃跑。
但季春花一点都不觉得段虎没出息,不像个老爷们儿。
他也哭了的。
老爷们儿也是从娃长起来的。
昨晚他醉的神智不清,扎她脖子里流眼泪,像块扒不掉薅不走的狗皮膏药似的黏糊她。
刚才虽然没从眼里再掉泪儿,但他指定是在心里掉泪儿了。
季春花寻思寻思他昨晚的醉话,估摸着他们可能是都想起段虎的爸爸了。
不对季春花闭了闭眼,绒绒的睫扑朔两下。
在心里纠正:也是她爸。
季春花拎着水桶走进屋的时候,孙巧云正捂着被,专注地看向门口。
直到季春花拎着桶走近,孙巧云才叹息道:“虎子跑了吧?”
“嗯。”季春花点点头,撂下水桶。
顺手试试里面的水,还是挺烫。
“再晾晾不,妈。”季春花甩甩手上的水珠子。
“嗯呢。”孙巧云颔首,“再晾晾,妈这脚丫子总不露出来,怕烫。”
“成。”季春花乖乖点头。
孙巧云突兀发问:“昨儿夜里他喝多了,偷偷回后院了吧。”
季春花一愣。
没等她回,孙巧云就红了眼,嘴皮子哆嗦着喃喃:“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