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烦,挥手喝道:“好了!洛将军是大唐军神,自有天命在身,尔等再在宫禁中胡诌他的生死,朕绝不轻饶!”
他最后刻意提高了声量,吼出的话却有些破音,一阵风来便把他吹得咳嗽起来。周围的宫人又三五地围上来,求他早日回宫休息。
正在一片混乱的时候,太平公主与相王联袂前来求见了。
李重俊登位之时,对这两位曾经手握重权的父辈施以厚恩,赐给他们许多田地与财产,却通过一系列复杂的人事变动,把他们手中的权力尽数抽走。
禁军挤满了皇帝和洛北自军中拔擢的将校,把太平公主的驸马武攸暨和相王李旦的禁卫大将军职衔变成了虚衔。
政事堂的宰相们也迎来了一批大轮换,有与太平公主交好的萧至忠依旧留任中枢,有与相王亲厚的姚崇增补中央,还有张孝嵩、苏颋等一批青年才俊趁着这股东风成了宰相——
朝堂动荡如此,太平公主立刻反应过来,立刻自发请命,要散尽家财,兴办女学,并请皇帝准许她前往四方游历,远离长安。
相王反应比她慢一步,又没能按住自己的三子李隆基。在那场失败的政变之后,他从此只能留在长安,做名义上的皇叔和实际上的囚徒。哪怕李隆基死于软禁之所,也未能改变。
这一切本来应当是大唐拨乱反正的开始,是李重俊稳固自身统治的开始,但李重俊的猝然一病,把这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
他实在懒得和这两位皇姑皇叔虚与委蛇,但太平公主和相王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见过陛下。”
“见过陛下。”
“相王叔,太平姑妈请起。”李重俊示意宫人上前搀扶,“今日怎么想到来宫中看朕?”
相王和太平公主对视一眼,还是相王先开口:“是为了三月份的春闱。春闱取士,是国家定例,按照规则,陛下应当亲自在殿中主持殿试。但臣子们久闻陛下久病,不知道陛下可否……”
相王说到一半,骤然停住,又躬身道:“臣等都希望陛下能早日康复,只是这出席与否,还请陛下……”
“朕会去的。”李重俊有些不耐烦地敲了敲扶手,打断他那一堆循环往复的铺垫,“请相王叔转告礼部,按照朕要出席的仪式准备。”
相王得了他的准信,躬身一礼,不再说话,李重俊得以侧头问太平公主:“太平姑妈也是为了此事而来?”
“臣只是想来看望陛下,见陛下容光焕发,臣就放心了。”太平公主道,“我那里还收了不少我从江南带来的特产,最是适宜春日,恳请陛下抽空踏足我府中一观。”
李重俊有些心动,但一阵突如其来的头疼打断了他应允的姿态,他靠在宝座上,用手指揉着脑袋:“朕知道了,有空会去的。”
气疾、气疾……这折磨过李唐历代君主的疾病现在又来到了他自己的头上。他无可奈何,也无计可施。
“是。但见陛下平安无事,臣等就可以回去了。”太平公主察言观色,率先告退。
相王也紧随其后,两人走出皇帝的视线范围之外,太平公主才伸手召来一个小宦官:“陛下为了什么事情发了鱼公公的火?看他头上,好吓人呢。”
那小宦官本不想开口,但太平公主和相王都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也容不得他想什么辞让之词:“回禀公主殿下,好像,好像是为了洛将军的事情……”
“洛将军?什么事情?”相王抢先开口。
“好像是鱼公公说洛将军病势沉重,不能及时回朝,陛下不高兴了。”那小宦官吞吞吐吐地说到这里,终于不敢继续往下说,佯装侧面看了一眼:“我师父叫我,两位贵人饶了我吧!”
太平公主倒也不至于和这么一个内侍为难,她挥了挥手,放这小宦官离开,才同相王一道出了宫城。
直到走出宫门外,看着街边新发的柳枝,太平公主才忍不住感慨:“陛下也变得孩子气起来了,从前他是从来不信什么忌讳之类的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