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抓一把土,就知道这片地能产多少粮。”
他的音色忽而转冷,笑意收敛,双目生寒,恰似此刻闯入夹棉门帘的一缕冷风:“有不同意见,明着提,大家一起琢磨。但谁敢暗中使绊子,阻挠新政,决不轻饶!莫怪本王请出王命旗牌,先斩后奏!”
铿锵的话音刚落,楚翊拾回温润的笑意,弯起双眼友善道:“诸位,只管大刀阔斧地革新。做好了,本王绝不贪功,必定亲奏万岁,阐明尔等的功劳。出了差池,本王一力承担。”
这番话,既是当众给李青禾撑腰,也是给所有人喂了定心丸。软硬兼施,恩威并济,先降雷霆后施雨露。
叶星辞在旁认真听着,也学着,如何去做一个领导者。他不知小皇帝给了楚翊多大权力,但立威时,必须将手中的权力尽量夸大,让人摸不准底细。
“本王则去对付水贼。孙知府先派人去江南打声招呼,明日我便持节渡江,携王妃——”楚翊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一旁傲立的少年,迎上对方灿烂的笑容,又慌忙收回视线,“也就是齐国公主的手书,请江南配合剿贼。翠屏府曾经的一班官员怠惰懒政,南齐的官吏也不作为,才让水贼猖獗多时。他们的好日子,到此为止了。”
这一番掷地有声的部署,令人精神振奋。孙知府由衷道:“王爷英明果敢。”
“不敢当。”楚翊炯炯的目光燎过在场一众官吏,盯得人不敢与之对视,随即温和一笑,“为了方便理事,我们就在府衙住下,劳孙大人为我和随从找个清净整洁的住处。诸位各自去忙公事吧,江防的李总镇随我移步后堂,我想了解一下这伙贼人的行事作风。”
与李总镇谈罢,天色已微暗。
住所也安排打扫妥当,是东北角一处清静别院。府衙各处正在掌灯,一盏盏淡黄大灯笼挑在檐下,为严冬傍晚添了一丝温馨。冷风送来炊烟,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叶星辞吸了吸鼻子,率先掀开门帘,步入三开间的正房。屋里被炭盆熏得暖烘烘。榆木家具一尘不染,质朴洁净,左侧的书房里也有一张床。
楚翊随后而至,左右走动查看,舒心地喟叹:“太好了,有两张床,哈哈。”
这个“哈哈”像一阵寒风,将氛围冻结。叶星辞别扭地斜了他一眼,“逸之哥哥,你既然把我当弟弟,为什么还是怕跟我同床?你心虚什么?”
“我不怕,也不虚,只是不习惯。”楚翊岔开话头,“晚饭想在衙署里吃,还是上街吃?”
“我要去外面吃,吃好多东西,撑死自己。”叶星辞摸着肚皮,赌气地嘟囔,好像肚子里住着仇人,“吃得胖胖的,反正也没人跟我挤一张床。”
楚翊忍俊不禁,端详眼前灵动俏皮的少年,却被凶巴巴地瞪了一眼。
上街之前,叶星辞特意叮嘱仆役,那匹屁股有烙印的白马,要喂最好的精料,有新鲜蔬果也喂一些。
一行人吃了几样小吃,趁宵禁前在街面闲逛。湿冷的风迎面而来,吹得脸颊潮红。
自从知道叶星辞是男人,陈为和罗雨看他的眼神就很复杂,有怨恨、愤怒和无奈。虽不曾苛待,但生疏了许多。尤其是陈为,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在酝酿什么计划。
叶星辞明白,在他们眼中,自己是个骗光王爷老婆本的骗子头目,阴险狡诈。他毫不怀疑,若楚翊一声令下,罗雨能立刻出刀宰了自己。
每次,叶星辞与四舅目光相遇,都能发现对方一脸惆怅,像被人捏着蛋。四舅肩负帮外甥娶媳妇的重任,在永固园住了半年,整日牵线搭桥,结果却啼笑皆非。
这时,有个抱孩子的妇女经过。陈为看了一眼,忽然快步撵上叶星辞,主动交谈:“小五兄弟,我外甥肯定要另娶侧妃,开枝散叶。等开春,我就帮他张罗,先知会你一下。不是四舅对你有成见,而是我必须尽到长辈的责任,让逸之的人生走上正轨。”
叶星辞没直接回应,而是将问题淡淡地踢给“丈夫”:“九爷,你觉得呢?”
楚翊抿了抿嘴,笑而不语,似乎想看看爱钻研兵法的王妃会如何应对,生活处处是战役。
叶星辞忍着当街殴打长辈的冲动,神色不卑不亢,对楚翊剖析利弊:“再娶一个也行。不过朝夕相处,她肯定会看穿我是个假公主。到时,她会将事情闹大,要你休了我,把她扶正。而你,没了公主装点门面,进位摄政王的事可就悬了。”
“有理。”楚翊目露赞许,缓缓点头,“四舅,听见了吗?要有远见,别瞎张罗,我不会让任何人影响我的志向。”
“四舅,你先替自己张罗张罗,考个秀才,再中个举人。”叶星辞反将一军,开始刁难陈为,堪称以牙还牙,“这样,九爷脸上也有光,对吧?跟王府隔条街的崔御史家,人家的舅舅是进士,考中秀才时才十五岁,而你过了年就十七了。不是晚辈对你有成见,而是一片孝心,必须尽到督促你进取的义务。”
哼,想欺压老子,哪怕你是舅舅也休想。
楚翊长眉一挑,心疼地瞥一眼四舅,眼神在说:看看,自讨苦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