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不怕吃苦,但偶尔还是会羡慕那些光鲜亮丽的人们。
在时宁说出来这句话之前,他也始终都觉得这些艺人们都是家境很好的人,相处起来带着一些不由自主的拘束和谨慎。
看着王哥更加震惊且无措的表情,时宁当然也能猜到他的一些想法。
倒也没有被冒犯到的感觉,只是忍不住感慨,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认成有钱人的一天,但事实上,时宁今天穿的卫衣,都才只有五十块。
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但王哥显然以为自己是cue到了不该cue的话题,神情很是无助。
时宁一边整理着剩下的蜂蜜,一边弯着眉眼安慰他道:“别紧张啦王哥,说起来,你或许也认识我奶奶,我们之前就住在长在木槿树的山坡下面点,旁边还有一整片的油菜花。”
溪橦镇还没有被开发出来时,连木槿花都开得稀稀疏疏的,生长在镇子边缘的小山坡上,那一片没有太多的住户,王哥仔细回想了一会儿,眼睛里面的迷茫慢慢褪去,然后被惊喜所代替。
他又一次睁大了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面前笑眼盈盈的漂亮青年,几乎是有些语无伦次:“你你你是那个总是戴着蓝色围裙,然后坐在门口绣花还有画画的奶奶的小、小孙子?!”
王哥最后三个字因为心情太过激动,而微微有些破音和加重。
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不远处的谢总的注意力。
谢连安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猛地摘下手套,阴沉着脸走了过去。
谢总的动作横看竖看不是是去干架,就是去找事的,吓得一旁工作人员连忙伸手想要去拦住他,刚想问他怎么了,就听到这人咬着牙凶狠道:“他竟然骂时宁是孙子……”
工作人员:“……”
另一边的时宁其实也莫名产生一种自己被骂了一句的错觉,实在是因为王哥的后两个字咬得太重,都和前面一句话分割了开,但显然这名善良内向的养蜂人并不是这个意思。
时宁咳嗽一声,回答道:“嗯,不过我那个时候太小了,王哥不记得也很正常。”
王哥的本名叫王树,是他自己起得名字,是希望自己以后能长得像树一样高,像树一样茂盛。
作为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王树甚至不识得几个字,就连这个“树”也是拿着张纸去拜托镇上的人求来的。
时宁的奶奶就是当时告诉了王树怎么写“树”字的人。
她总是穿着蓝色的围裙,身体不太好的样子,听镇上的人说,是儿子媳妇以及老伴儿都出意外离开了,只剩下了她和一个只有三岁的小男孩儿,平日里都靠绣花和画画为生。
但在这种偏僻的小镇子里面,画画这种艺术性的东西,多半赚不了什么钱,慢慢地也开始做点其他的农作。
王树大概是十二岁左右就孤身去了城市,因为性格内向敏感,和镇子里的很多人都没有太多接触。
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偶尔会教他写写字画会儿画的那个奶奶。
以及总是躲在她身后,怯生生地往自己身上看,长得白净漂亮的小男孩儿。
儿时穷苦过的,多多少少会产生点逃避的心理,王树赚了钱之后,虽然也在镇子里面办起了养蜂基地,但自己却很少回去,只是雇佣一些帮工照看着,这一次要不是节目组的邀请,他或许也不会回来。
所以不管是出于逃避的心理也好,还是客观上的繁忙也罢,王树已经很久没有再关注过镇上的人和事。
此时经过时宁清清浅浅的几句话,脑海中那些虽然算不上美好,但也偶尔带着些温情的杂碎画面涌上了心头。
他禁不住恍惚了一下,再抬头看到面前这名笑眼盈盈的青年,莫名就是鼻子一酸。
羞怯但爱笑,会穿着不太合脚的鞋子啪啪啪地跑过来,小声说哥哥吃糖的孩童,终于与时宁修长笔直的身影重合。
他也想要故作轻松地感慨一句时间过得真快啊,但嘴巴一张,就是憋不住的哽咽,最后只是拉住了青年的手臂,连忙问:“那你奶奶呢,她现在还好吗?”
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王树罕见地产生点羞愧,年少时受过人家的恩惠,这么多年却连见都不愿意见一面。
时宁抬起眼,望着秋日的云,轻声说:“她已经离开好几年了。”
王树最开始没在脑子里转过弯来,还想紧跟着问上一句“那她去了哪里”,但话都已经涌上了喉咙口,却蓦地反应过来。
声音便就这样卡了壳,又或者是被谁扼住了颈喉,再也不能说出口。
时宁也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可以自然而然毫无介怀地将这件事情说出来,甚至还是在一档综艺上面。
“嘭。”
有什么东西落了地的声音响起来。
时宁下意识看向最近的摄像老师,却得到了一个同样无辜茫然的眼神。
皱着眉头越过摄像往后看,目光一下子就落到了摄像身后那名青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