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惶惶不安的许昭仪,顿时不寒而栗,心说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要了命了,一边眼巴巴地望着公主,一边像个被捏住嘴的鸭子,一声不吭地跟着她走了。
翌日朝廷发旨,召萧定方到平京献捷,次日裴如凇动身北上前往武原,皇帝派羽林军精锐二十人随行。
三月十三千秋节,万邦来贺,军民同庆,徐国公萧定方入朝献捷,越王、燕王也从北疆赶回平京为皇帝祝寿。皇帝于犀象宫宴赐群臣,地方及外邦送上的各色珍奇异宝摆满大殿,席间诸皇子逐一向皇帝贺寿献宝。太子因留守兆京不能擅动,遣太子宾客前来献礼。
皇帝看了看那等身的玉树和太子亲笔手抄的《孝经》,略点了点头,夸了声“太子贤孝”,命礼官赐酒食彩缎。紧接着越王起身,说起在固州抚民的功绩,又遣人献上当地产出的梁谷兽皮,各种宝石,甚至还拓下了当地归化之民所立的颂圣碑文。
皇帝见他穿着亲王冠服,意气风发地站在阶下侃侃而谈,外出历练一遭归来,谈吐与先前大不相同,俨然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英才,再加上源叔夜在旁边吹风烘托,心中万分欣慰,叫他到面前来亲自赐酒,手抚其顶,温声勉励,当庭下诏任越王为固州牧。
本朝各州最高长官称太守,唯有兆京称“尹”,州牧则在太守之上,掌一州军政大权,向来以亲王遥领,但皇帝这回却是实封越王,相当于给了他一块封地。即便固州是边境苦寒之地,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越王也是这一代里第一个有实封的王爷,地位已然比其他兄弟高出了一截。
今日越王大放光彩,无论是前边的太子,还是后面的燕王和其他皇子,谁也盖不过他的风头,甚至连朝中也隐约分出了不同的风向。
消息传至兆京,东宫一片颓然。
苏衍君看向捧盘立在门口的侍女:“太子殿下还是不肯用膳吗?”
侍女满面为难之色,低声恳求道:“苏公子,殿下已经把自己关在殿中,一整天不吃不喝了,再这样下去,殿下身体会撑不住的,请您劝劝殿下吧。”
苏衍君黑白分明的眼珠一转,盯住了她的脸,意味不明地评点道:“你对太子殿下倒是很忠心。”
宫女一怔,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讷讷应道:“是奴婢的本分……”
苏衍君语气温柔,像是蛊惑一般轻声询问:“有件事情,如果你去做了,殿下就会好起来,你愿意吗?”
“什么事?”
“为太子去死。”
“……”
侍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吓得双唇直哆嗦,说不出话来。苏衍君冷眼瞧着她的模样,转头望向旁边的宦官:“你呢?”
那宦官连连后退,被台阶绊倒,狼狈地滚进院子里,感觉东宫流年不利,接二连三受打击,从上到下有一个算一个已经全都疯了。
苏衍君凉薄地嗤笑,不再理会二人,未经通报便径直推开殿门走进去:“太子殿下。”
“滚出去。”
“殿下,臣有一计……”
“孤叫你滚出去!”
伴随着太子的怒斥声,一件东西从宫殿深处飞出来,正正好好砸在苏衍君额角,兜头淋了他半身酒水,官袍洇透,现出深浅不一的色泽。
“殿下不想着怎么扳倒越王,怎么挽回圣心,却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闷酒吗?”
苏衍君举袖胡乱擦去脸上酒痕,大步跨入殿中,看见衣衫不整委顿在地的太子,有心把他拎起控一控脑子里的水:“就算陛下给了越王实封又如何?既然没把他立为太子,殿下就仍有机会,现在消沉为时过早,还请殿下振作精神,召集东宫僚属,商议该如何应对。”
“他……”
苏衍君:“什么?”
太子拼命蜷缩着身体,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呻/吟:“他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立我做太子……我努力过了,可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他看得见我……”
他当了十几年太子,居然还对皇帝有这样天真的幻想,苏衍君深吸一口气,委婉地规劝道:“殿下,天地君亲师,君在亲前,陛下首先是陛下,其次才是您的父亲。比起奢求父亲的疼爱,您现在最该想的是如何获得陛下的重视,争取朝臣的支持,防范越王势力坐大……”
“好累啊。”
被砸伤的额角正在一跳一跳的疼,疼得苏衍君心里无端暴躁,有种不妙的预感正在悄悄爬上他的脊背。
“我好累啊,子野。”
太子喃喃道:“我不想争了……”
第4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