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这片江南景致都添了几分凄苦之意。
康家人将康醒时送到城门外,与他一一送别叮嘱。
待到家人离开,康醒时独自在城门旁又徘徊了许久,始终没有到随军队伍中去报道。
直到一辆蓝色马车停下,他见到那人,眼前顿时亮了一截,忙将行囊丢给小厮,大步跑了过去。
“瑾哥!”康醒时激动招手,圆圆的眼睛还有几分沮丧:“瑾哥,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谢瑾摘下帷帽:“出宫路上耽搁了下,还好赶上了。既然答应过你的,我一定会来。”
康醒时欣慰一笑,心中又牵扯出一股歉疚,垂丧着脑袋说:“瑾哥,我事先不知父亲与北朔勾结,险些害惨了你,是父亲执念太重,犯了大错。这次,若不是你在御前求情,康家上下几百口人,还不知会是什么下场境遇……”
“这与你无关,你将来也莫为此有什么负担。”
谢瑾体谅他的处境,温声安抚:“建康从来不缺流言纷扰,可战场上看重的实绩军功,利用秋闱改军制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当日能有胆识舍得放弃荣华安逸,身先士卒作学子表率,来日也必将有所作为。醒时,有你在,我相信康家迟早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康醒时认真听着,一时也备受鼓舞,用力点了点头:“嗯!”
“并非是我在御前求情,而是皇上在审案之初,就下令此案不得连坐亲友。”
谢瑾淡淡解释了句,话锋一转,又问:“对了,老师身子最近如何了?”
说起这个,康醒时微微叹了口气:“父亲得了这个病,恐怕将来也不见得能好全了。不过这两日已喂得进粥饭,力气恢复了不少,也能说几个字了。”
谢瑾也沉面颔首,忽见送不远处的队伍已在喊新科进士们集合。
他忙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了康醒时:“你这趟出征远行,我也没什么可送的,此物聊表心意。”
“送我的?”
“嗯,打开看看。”
康醒时双手接过,打开一看,顿时面露欣喜:“云鹤紫毫?好漂亮的笔!”
谢瑾会心一笑,语气柔而有力:“醒时,愿你以笔为戈,以字为刃,来日破难而行,助大雍将士们杀出新气势来——”
“瑾哥……”
冷风吹鼓行人的衣袍,康醒时眼眶反而热了。
他没忍住心中诸多复杂的感伤之情,一把扑了上前,紧紧抱住了谢瑾。
谢瑾也是一怔,被他这下撞得往后退了半步,又无奈轻笑,温柔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好了,你得出发了。相知无远近,万里尚为邻[1]。不必伤怀,说不准,很快我们就能再相见呢。”
康醒时稍稍一诧,还未来得及细问,便听得那边队伍又在大声催了。
他只得依依不舍放开谢瑾,赶快偏过头去揉了揉眼睛,还非得嘀咕一句是自己眼里进了沙子。
“瑾哥,那、那我真的走了……”
“醒时,珍重。”
待目送康醒时归队出发,谢瑾便也转身,准备回到马车上。
他微微一愣,忽瞥见城楼上一抹明黄的身影。
谢瑾送别时没多伤感,此刻的心倒是蓦然揪紧了下。
他不大自在,匆匆低头回避。
可过了会,谢瑾还是忍不住再抬头看去,却发现那人已不见了。
空余一阵凛冽寒风,迎来送往。
第71章 耳洞
马车从北城门驶回宫中, 碰巧与那辆金色华盖马车一前一后,都到了玄礼门。
入了玄礼门就是内宫,马车一律不得入内, 御辇早已备着迎候圣驾。
浩浩荡荡的御驾在前, 谢瑾轻声一咳, 示意车夫先靠边避让。
裴珩身着帝袍步下了马车。
他在人前的帝王派头一向很足:身形颀长高挑,威严中透着一丝玩世不恭的冷傲,却也不容直视。
可回宫这一路,他的余光总停留在别处。
正要抬步乘辇, 裴珩犹豫了半分, 还是没忍住掉头转身, 快步走到了那辆不起眼的马车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