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根绳子上。
清澈的眸子慢慢染了红,蓄起的水色顺着眼眶滚落。
裴赢走到他面前,低头看他,轻轻说:“谁也做不了我的主,除了你,你想让我死,我现在就上去把自己吊死。”
眼泪吧嗒吧嗒砸下来,没个止歇,牲口棚子里的驴和羊隔着雪抻头看他们,叫声崔金子也听不见。
他紧紧抱住裴赢,哭得喘不过气,心里压得喘不过气。
他想着,吊死他吧,他就不会对别人好了。
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他仰起头来看他,男人坚毅的俊脸上没有丝毫怒气或是抗拒,他柔和地看着自己,等着他的话。
他说不出话,他发现听不到这个世界的声音、嗓子里说不出一个字句时心里都很平静,可直到现在,他忽然恨极了自己是个哑巴,是个聋子。
他想听一听这个男人的声音,别人都听得,他听不得。他想亲口和男人说句话,张口时雪落在舌尖,冰冷,冷得发不出声。
“我爱你爱得魂儿都丢了,”漫天的风雪里,柿子树下,裴赢轻轻说:“可我一点都不明白你。”
第513章 风沙里的甜西瓜
家里人探亲回来了,崔金子把家里收拾妥当,就好像这些日子一直在家里一样。
大回来时脸色不好,崔金子不敢吭声,缩进了自己的小屋里。
他又挨了顿打,他蜷缩在角落里,那粗粗的扁担狠狠砸在他的脊梁上,大弟偷偷说大在亲戚那里受了气,崔金子就料到会有这一顿打。
他每一回挨打都会觉得自己的命就要没了,但都活了下来。
腊月了,他没再去裴赢那儿,蜷缩在被子里头,凉气就从那旧被子一点一点侵入打透,渗到他的身上。
他恍恍惚惚想着,自己又发烧了,十二那年,他也是这样发了一回烧,醒来后耳朵就听不见了,嘴也说不出了。
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背上的伤疼得发木,动也动不了。
睡睡醒醒,他有时候会梦见自己小时候在黄土地里跑,顶着风沙,往前跑,却没有方向,四处都不认识,很陌生。
他觉得害怕,怕极了,身上也发起了抖。
每一回醒,都觉得冷得要命,睡过去,他就在梦里跑,断断续续的,他开始吐,难受得要死过去一样。
他不记得过了多久了,天黑了又亮起来,好几个轮回,弟妹偷偷过来给他喂过水和馍馍,都被他吐了出去。
有一次他模模糊糊醒过来,忽然就看见了裴赢。
男人推开那扇门,向他走了过来。
这个梦好,他不想再跑了,想停在这儿,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男人,轻轻弯了弯唇。
他被抱了起来,身体冰凉,轻飘飘的,像一片雪,他靠在男人温暖的怀里,看见了漆黑的夜空,冷风吹过来,他冷得打起了颤。
他看见大站在屋门口,面容模糊,他好像说了句什么,崔金子看不见。
他又昏睡了过去,梦里想着,下一回不想醒过来了。
再醒过来时,他好像没那么难受了,他趴在床上,慢慢睁开眼,眼前的环境陌生。
他浑身没力气,转动着眼珠,看到一旁挂着的吊瓶,正静静滴着。
屋里开着灯,裴赢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半靠着身后的墙,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他轻轻蜷起手指,男人立刻睁开眼,眸色清明。
“醒了?哪里疼?”
崔金子觉得这是梦,轻轻摇摇头,无声叫他:“当家的。”
裴赢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轻声说:“大夫说你烧得厉害,因为背上的伤感染了。”
崔金子一怔,重新打量这个地方,他面色忽然变得惨白,他本来脸色也不好,这样更加没有血色。
“这是镇上的医院,”裴赢看清他的话,说:“我带你来的。”
“你两天没去找我了,我想你,就路过你家门口,想看你一眼。”
“碰见你弟,他说你病了。”
裴赢的手紧紧攥起,他看着慌乱的崔金子,低低说:“我和你大说了,这些天住我那里,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