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吃饭。
倒也不急,他把菜放在锅里热着,把西瓜搬到桌上,准备等着人了一块儿吃。
他坐在地上磨割草的镰刀,边磨边磨石上淋点水,这样磨得更加锋利。
这一等就等到了夜里十一点,院子里依然没有动静。
裴赢走到大门口往外张望,路上也空荡荡,黑漆片。
他原地站了会儿,把小门上的门插打开了,虚掩着门,转身回了屋。
小哑巴一夜没来,约么是没能偷偷跑出来。
裴赢自己躺在炕上,枕着手臂,轻闭双眼,把手伸进被窝里弄了两下,没什么意思,又停了。
他这晚上做梦都是小哑巴,梦里老是惦记小哑巴从大门进来,推开房门,打开锅盖把饭菜拿出来,放在桌上吃。
他从炕上起来,看着他吃,说:“就知道吃。”
小哑巴从碗里抬起头,一个劲儿地冲他笑。
第二天鸡叫的时候,裴赢从一夜没头没尾的梦里醒过来,炕上就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他叠好被子,穿好衣裳,又开始这一天的忙碌。
庄稼人就是有不断的活儿的,今天干完了,明天一样的琐碎跟着,裴赢没结婚,里里外外都是他一个人忙,有时候一低头一抬头,时间就过去了大半天。
裴赢给驴打了新草料,填在它的石槽里头,准备喝口水歇会儿,门口忽然传来响动。
他扭头看过去,就见小哑巴蹑手蹑脚进来,小心翼翼把门插好。
晌午的日头晒在人的身上,火辣辣的。
裴赢眯起眼睛看他,看他关好大门,转过身,加快脚步向他跑。
裴赢微张开双臂,在他扑过来的时候,稳稳当当搂住他的腰,他抱着小哑巴热烘烘的身子,低头看他:“吃了吗?”
小哑巴趴在他怀里,眨眨眼,摇头。
裴赢低低说:“进窑去。”
小哑巴弯起眼睛,站稳,脚步轻快地走进了屋里。
桌子上还放着那个大西瓜,昨夜的饭菜裴赢没吃,还在锅里,窑洞里温度适宜,适合保存。
裴赢攥着长刀把西瓜劈开,劈成两半,一半都有十来斤,小哑巴眼巴巴盯着西瓜,裴赢刀法利落地唰唰切开半个。
小哑巴嘴唇干,一看就是没喝水,裴赢敛眸说:“少吃,我给你做了肉。”
小哑巴一怔,抬头看他,眸子软乎乎的,像棉花一样往人心里塞。
小哑巴第二回这么看他,第一回是去集市上他给了他一口水。
裴赢被他看得不自在,转过身去点柴火热饭菜。
烧火时,唇轻轻弯着。
他能听见小哑巴在身后啃西瓜的声儿,小哑巴啃西瓜很干净,恨不得把西瓜上最后一点红瓤都给吃光了,才肯放下西瓜皮。
甜丝丝的西瓜味儿飘在屋里头,就像这干燥的天气也泛着甜。
裴赢往灶里添了柴,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看着火,细碎的脚步声从身后走过来,他抬起头,小哑巴在他身旁蹲下了。
旧布鞋上补了补丁,裤子挽到小腿,有些小的汗衫穿在身上,露出肩膀和手臂。
他嘴唇不干了,被西瓜水染得红润,抬起头看裴赢,张开口。
他嘴唇动的时候,裴赢就会聚精会神看,怕错过他的话。
“昨个……没跑出来?”
裴赢“嗯”了声,开口道:“我知道。”
“做梦……梦……梦见你了?”
裴赢抬起粗糙的手,粗鲁地捏住他的脸,闷闷说:“我也梦见你了。”
小哑巴的脸一下就红了,“啊啊”两声,尾音是上扬的,不用说话,裴赢知道他在问什么。
“梦见你变成了沙鼠,”裴赢说:“来偷我的西瓜。”
小哑巴歪头看着他,看得很认真,看明白后笑了起来,伸出爪子搭在他的膝上,蜷起来,隔着裤子轻轻挠了挠。
他像个没长大的娃娃一样,在把自己装作沙鼠,挠得人心痒,裴赢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使了点蛮劲儿把他扯起来,搂在自己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