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只手死死勒住缰绳,大声呵斥。
出了这条路,就出了村子,这里没什么人了,只有荒凉的路,再远处是一片片的庄稼地。
他力气大,狠劲儿拽着那头从出生起就倔的驴,缰绳缠在虎口,健壮的身体后压。
颠簸的对峙中,那驴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风也变得和缓,心脏仍砰砰跳着。
车停了。
裴赢缓了口气,低头看怀里的人,那个把脸埋进他的胸膛,紧紧搂着他腰的那个敢拍驴屁股的人。
“你怎么上来了?”他低低道。
可能是察觉到了他的胸腔震动,那人面色苍白地抬起头,就贴着他的胸口看他,眼眶是红的。
他张开口,弱弱地“啊啊”两声。
小哑巴的嘴唇是干的,干得吓人,苍白,裂开了口子,身上只穿着背心,露着膀子和胳膊。
他呆愣愣地看着裴赢,没什么反应。
裴赢轻声问:“吓着了?”
小哑巴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松开了抱着他的手。
裴赢很识趣,同时松了搂着他那细腰的手臂,淡淡开口道:“你下去吧。”
小哑巴缩在旁边,望着他,抬起手划了两下,用力做着嘴型,嗓子里发出细碎的“啊啊”声。
裴赢认真看了,语速缓慢地猜:“你……去哪?”
裴赢顿了顿,冷淡地说:“我去赶集,你下车吧。”
小哑巴向来路看了看,又立刻转头,模样像是心有余悸。
他不下车,裴赢赶他也不下,坐在裴赢边上,目光透亮诚恳,用手比划、做着口型。
裴赢费力辨认着,片刻后,开口嗤笑道:“就你还能扛东西?那腰细得一掰就折了。”
小哑巴脸红了起来,低下了头。
裴赢没再说话,扬起鞭子,驴继续往前走了。
他没再让小哑巴下车。
小哑巴等了好一会儿,见他没有再赶的意思,渐渐放松了下来。
木板车上有床破棉被,还有一捆麻绳,是用来固定东西或是临时歇息用的。
小哑巴坐在那棉被一角,挽起裤腿露出小半截白生生的小腿,晨起天凉,他也不怕冷。
也是怪,在这成日风吹日晒的地方,他也没见黑,嫩生生的,像难得一场大雨后,沾着露水破土而出的嫩蘑菇。
裴赢余光瞅着那双腿在车边上荡来荡去,瞅着那小哑巴四下里张望,神采奕奕。
这车行走在黄土路上,车后面扬起的尘土被渐渐升起的朝阳照得金灿灿。
裴赢手里攥着鞭子,开口道:“你叫什么?”
小哑巴没理他。
他只知道小哑巴姓崔,并不知道他的大名,听他爸妈叫他时,也只是叫他一句“老大”这小哑巴是他家里最年长的那个。
裴赢抬手,拍了两下他的臂弯。
小哑巴立刻转头看他,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瞧。
红彤彤的太阳就在他身后,裴赢微微移开眼,闷声说:“你叫什么?”
小哑巴双手撑在车的边缘,唇闭合着,没有比划也没“啊啊”。
裴赢当他不愿意说,无趣地扭开头,抽了驴一鞭子,刚落下的手却忽然被抓住了。
裴赢一怔,垂眸看着他那只白生生的手托起自己的手背。
带着茧子的指头掰他的手指,把他微蜷的手指挨个捋开。
早上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弯弯曲曲的黄土道上,照亮黄土坡上敦厚的沟沟和坎坎,有些颠簸的驴车上,裴赢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那深色粗糙的手上交错着的手指细又白,带着薄茧的手画在掌心,带着冰凉和细细麻麻的痒。
他跟随着那指头划过的弧度,横竖撇捺,规规整整,在他的掌心画出了两个字。
他抬头看着那小哑巴,开口道:“金子?”
小哑巴弯着眼冲他笑。
裴赢又读了一遍:“崔金子。”
小哑巴松开了他的手,点点头,抬手指自己。
裴赢“哦”了声,又抽了那偷懒的驴一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