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很困,也懒得动,慢慢闭上了眼睛。
叔叔昨天给我打过电话,让我过年去他那儿,我拒绝了。
他跟我说了挺长时间的话,我一直默默听着,挂断电话,我就很想奶奶。
叔叔说,他这些年一直很愧疚,他不该听奶奶的话,让我独自在外头。
我没听明白,问他什么意思。
他跟我说:“你奶奶说你命里带着仙缘,回来一定是要走出马这一道的,她不想让你走这一道,她说出马弟子不能入轮回,她不希望你和她一样。”
叔叔说:“你奶奶跟我说,如果有一天你自己回来了,就尽力帮帮你,那一定是你走投无路了。”
我在梦里见到了奶奶,我好像回到了六七岁的样子,看着她一直哭,就是不说话。
奶奶还是和以前一样,坐在炕头上眯着眼睛缝缝补补,笑着跟我说:“哭什么?再哭让老虎妈子把你叼走。”
我就这样看着她,说:“不要老虎,要奶奶。”
奶奶就笑,笑声里老钟滴滴答答地走,就像光阴一去不回头。
我好像有点感冒,头一跳一跳的疼,炕太烫了,我把羽绒服垫在身下,翻了个身。
眼前视线模模糊糊的,我的梦又换了一个,我梦见一群小刺猬,它们似乎想我了,一直围着我转来转去,吊脚楼里,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递给我一碗药,说:“喝了它,喝了它就好了。”
我没喝,端着药碗发呆,她问我:“想什么呢?”
我说:“我多了这么久的命,不知道该用来干什么。”
她笑着说:“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明白,随心就是。”
我喝了那碗药,抱起一只刺猬,它收敛了浑身尖刺,小舌头舔着我的手,柔柔软软。
我低着头,笑笑说:“过年好。”
炕太热了,我渴了。
农村的水都是第二天中午统一放那么一两个小时,平时是没水的。
我带来的水,冰还没化,我也懒得下去拿。
我不想睁开眼睛,就这样,半梦半醒地躺着。
这一次,我梦到了赤岩。
我梦到我从炕上坐了起来,赤岩正从门口走进来,他走到炕边,跳了上来,然后来到了我的面前。
我笑着张开双臂,它就钻进了我的怀里,不住将脑袋向我的怀里钻着,扎在里面,不动了。
我摸着它身上湿漉漉的冰冷的毛,温声说:“冷了吗?去哪里了?今天过年,怎么乱跑?”
赤岩将尾巴紧紧缠住我的腰,一声不吭。
我紧紧抱着他,听着风吹到玻璃上的轻微细响,才发现,外面下雪了。
屋里没开灯,雪色温柔地照了进来,我动了动,赤岩不安地又向我的怀里钻了钻。
他的身上凉气化成了薄薄的雾,蹭到了我的指间。
我轻轻碾过那一点潮湿,然后心也一起潮了。
我缓缓躺倒,将赤岩紧紧搂在怀中,轻声说:“赤岩,我想你了。”
雪色照在热腾腾的炕上,我闭着眼睛,蜷缩在赤岩的怀中。
轻柔的吻落在我的眼睫上,带着一点蓝莓的清香。
我仰起头,堪堪捕捉到了他将离去的吻。
没有深入,就这样贴着,然后,慢慢加重。
“我去给你摘了蓝莓,”赤岩对我说:“摘了很多。”
冬天,要弄开半人深的积雪,要扒开已经封住的冰,蓝莓就在里面,混着零下五六十度彻骨的冰。
我缓缓睁开眼,望着那双宁静的眸子,轻声说:“摘的时候在想什么?”
赤岩说:“在想,要快一点,给你送过去。”
我缓缓握住他灼热的手,静静望着他,不语。
赤岩的掌心贴上了我的胸口,眼眸清澈地望着我,说:“还想,这里给我的东西,能不能多放在我这里一会儿?”
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地砸了下来。
赤岩替我抹掉,慢慢说:“我那天说的话,不是想要回深山,我只是想要你留一留我。”
我不需要赤岩解释,我心里都明白,只是我那时太自卑,太迷茫了。
过热的炕像把人放在上面煎烤,皮肤的灼烫过于清晰,梦境与现实其实很好分清。
我轻轻扬起唇,说:“我饿了,我们去做饭吧。”
过年大概是这个村子里最最热闹的时候了,我买了挂鞭,放在雪上点燃,噼噼啪啪,打破了这老院子多年的沉寂,洒了满地的红。
家里的灯都开了,饭香也飘满了屋。
我将桌子摆在了炕上,一道一道菜端上来,等到齐了,也差不多快十一点了。
没有春晚,手机也关了,就像多年前我们过年那样。
我喝了很多酒,眩晕地躺在赤岩的腿上,认真说:“以后我们不分开了。”
赤岩那双狐狸眼中氲着醉意,水光潋滟,妩媚勾人,被那双眼睛看着,我根本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