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那么多人,想要迈出去的步子又停了。
有人问他:“你为什么不去?”
他低下头,咬出一根烟,道:“去不去他也不知道。”
那个人问:“你叫什么?”
他转身,向殡仪馆高高的台阶下边走,说:“严端墨。”
“嘀嗒”
“嘀嗒”
严端墨捏了捏眉心,从梦里醒过来,眼睛一阵干涩。
洗手间的水龙头没拧严实,正滴着水,家里一片安静,静得可怕。
已经晚上了,路灯从狭窄的窗户照了进来,他在沙发上胡乱摸了摸,摸到手机,打开一看,晚上九点了。
怪不得这么饿。
打开灯,逼仄的客厅里乱七八糟,没处下脚。
他穿着拖鞋,耷拉着肩从垃圾堆里熟练地走过,走到冰箱前边,拿出两罐啤酒,打开自己一瓶,剩下那个放在老头儿的遗像前边了。
冰箱里空了,除了酒什么也没有。
他一口气灌了半瓶啤酒,出了门。
老旧的小区里没剩下几户人家了,只有没什么钱的还搬不走,在这里干熬着,也多数是些老头儿老太太,三天两头办丧事。
走出两步,撞上了个头上带孝打电话的年轻人,严端墨往旁边让了让,转了个弯,果然看见又有一个单元楼下设了灵棚。
他没多看,往小区门口走。
小区门口有个小超市,里头东西挺全的,买一次十天半个月不用出门。
他买了半个月的泡面,又买了盒烟,走出几步,他拢着手,挡住春天过大的风,把烟点了。
正抬步要走,身后忽然有人叫他。
“严端墨。”
他后背一紧,没回头,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脚步声跟了上来,那个人跟在了他身边,清冷的声音说:“我给你买了吃的。”
严端墨头疼,他烦躁地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说:“不用,谢了。”
那人挡在了他面前,一双冷静沉稳的丹凤眼盯着他,一言不发地把手里的大袋子递到他面前。
面前的人十七八岁的年纪,俊脸上稚气未脱,甚至还有点奶膘,只是气质沉稳清冷,让他看起来有点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可再成熟他也是个孩子,是个身上还套着高中校服的孩子。
严端墨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有些无可奈何,他抬起手,压下他递给自己东西的手。
那男孩儿把手慢慢放下,袋子拎在身侧,一双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严端墨不知道说什么好。
想来想去,在人家好学生面前抽烟不好,他把烟扔了,扔在地上,踩灭。
淡淡的烟草味氤氲在两人之间,严端墨皱着眉毛,咬了下舌尖,道:“盖曜,那晚是个意外。”
盖曜连脸色都没变,淡淡道:“什么样的意外?”
严端墨:“……”
三月底,这座城市已经暖了,该开的花也都开了,已经到了万物复苏的时候,草丛里的野猫又开始叫春,连着好几个晚上了。
严端墨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这小子是故意这么问的。
什么样的意外?
总不能让他直说,他一二十多岁的正直男青年让一高中生给睡了吧?
野猫叫春,尖利的声音让人心烦,严端墨开口道:“你以后别来了,让你家里知道了不好。”
盖曜那双丹凤眼擦了他一眼,把手里东西硬塞给他,说:“你还没说,是什么意外。”
他还没完了,非要跟他提一提这件事。
严端墨说不出口,也不想再多说了,绕过他,向家的方向走。
盖曜在他身后说:“严端墨,你别这样颓废下去了。”
严端墨脚步顿了顿,没停。
从师父走以后,他就很少出门了,几乎每天都宅在家里。
倒也没什么颓废不颓废的说法,他就是懒,干什么也提不起力气。
一进家门,差点被倒下来的笤帚拌倒,他一脚踢开,把那袋子东西扔在堆满杂物的桌上,一个盒子顺着没系的袋口露了出来。
他随手拿起师父面前那瓶啤酒喝了口,低头看,那是一个饭盒。
饭盒里装了两三样菜,都带肉,中间是饭,下边是汤,一打开就香气扑鼻,都还热着。
他垂眸看着,慢吞吞又喝了口酒。
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儿。
半晌,他抬步走到窗边。
他住四楼,这楼层便宜,师父买下来后俩人从那小破出租屋里搬出来,也算有了个家。
从窗户往外看下去,视野不高不低,但也能看清楼下走过的猫儿狗儿。
小区破破烂烂,可路灯还亮着,挺亮堂的。
那棵上了年纪又逢新绿的悬铃木下边静静站着一个人。
穿着蓝白相间的宽松校服,单间背着个黑色书包,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