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风帽黑乎乎的洞口,好像里头真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一样。
他压抑着怒火对她道:“我骄傲了一辈子,从不愿对你低头,做段玉楼的时候不愿意,变成了这幅鬼样子之后更不愿意。但是,希灵兰暄,你赢了,我向你认输了。你把步孚尹忘了罢,他都死了那么久了。你忘了他,试试看爱上另一个人。不是像对玄沧那样逢场作戏,是真的爱上一个人,我想要你真的爱我,哪怕我是这个样子。”
彤华看着他,气得几乎都快说不出话来。
她一遍遍与他说,“你知道我喜欢你的罢”,他都当没听见吗?
她起身扑向他,他没料到她这一番动作,心里一点防备都没有,那件黑袍之下也没有什么支撑。她向一件空荡荡的衣服扑过去,因为没有受力,立时便要撞到地上。
他一下反应过来,赶紧用灵力充起了那件衣服,在地面上接住了她,平躺着将她拥抱在自己的怀里。
彤华红了眼眶,抓着他的斗篷咬牙道:“你是这个样子怎么了?你就只是段玉楼,这难道不好吗?”
你是段玉楼,不是玄沧,不是原景时,也不是谢以之,不是这世上任何一个爱穿白衣或是与他相像的男子,你不是步孚尹的附属品,也不是那些逢场作戏的无关者。
你也不是步孚尹,如此,你便不必背着那些逃脱不了的深仇旧恨,不必时时步履维艰地防范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杀机,你便能好好地活下去,不必被人所害,也不必被我所害。
你不必觉得我深爱着旁人,因为我自始至终只爱你一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只爱你一个人。
她慢慢收紧手臂,将他抱紧。她没有力气了,下巴搭在他肩头的位置,低低的声音同他耳语:“我说我喜欢你,难道你以为我在骗你吗?我不喜欢你,为什么一直揪着你不放?”
她隐约感觉他抱她的力道大了些,他抚了抚她的后脑,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将自己的灵力与她贯通,方便她将反噬之痛从他这边传递出去。
然后他纵身而起,飞快向地面转移而去。
这地方再待下去,恐怕就要被埋住了。
她在他怀里,慢慢闭上了眼,有气无力地问他道:“不是跟你说,没我的允许不准现身吗?这地下有这么多双眼睛,我藏了你这么久,你贸然出现,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无所谓。”
他说。
他无法拒绝她不让她靠近的命令,可是在他奋力想要冲过来的时候,却发现,他毫无阻碍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一切其实都很好解释。
“你不就是在等着我来吗?”
--
陵游脚步顿在原地。他孤身一人寻至此地,远远看见了彤华,却没敢靠近。
那树下凭空而现了一个黑衣人,看不清模样,辨不清身形,离得太远,连声音都听不清。
可是他看见彤华的眼睛里啊,却好像突然有了光亮。她在一片黑暗里看着那个人,她甚至笑了,天空都在飞速坠落,他们却在万物坍塌的世界里相拥。
那是一个,可以让彤华不管不顾地收紧手臂去拥抱的人。
陵游心头一动,突然之间就明白了什么。
他动弹不得,看着那个人带走了彤华,才呼出了凝滞在喉间的一口气。
他不可置信,但是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陵游回过头,向外走。
他不能追上去,纵然心中有了那个愈盛的念头,他也不能去确认。
如果她用尽毕生的时光来向世人撒谎,只是为了留下他一个人的性命,那么任何人,都不该上前打破这个谎言。
第82章
奔走 过去那些同门情谊,都在家国面前……
段玉楼带着彤华离开的时候,最后一次越过了无相木的枝叶。
彤华被幻象缠进来时,他立刻就跟了进来,随即无相木唤醒了他的渴望,在人间的那些时光扑面而来。
他不在六道之中,没有幻象能奈何他,所以他看到的,全是当年真真切切发生过的旧事。
--
段玉楼在卫薛开战之前离开卫国,没有留下任何解释。
他兴许是投敌罢,可又不太像,因为他太惬意了,惬意得不像是去传一个十万火急的战讯。
他终于到达薛国王都的时候,卫薛之战早就打得如火如荼了。
卫国已经吞并三小国,赵薛联军又联合了东郡诸侯,将军和宗室子弟纷纷带兵,战线几乎拉满整个国境线。
段玉楼来到薛国王城,使了些手段,混入了宫中。
国君薛劭伤重成痼疾,卧床不起,赵琬那时有孕在身,挺着肚子日夜操劳国事,疲惫至极却不敢松懈。
见到段玉楼的时候,她震惊又戒备,压着嗓音命心腹侍女关起殿门,十分不可置信地质问段玉楼道:“王宫你也敢闯,疯了?”
段玉楼穿着宦官的衣裳,笑容倒是一如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