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汐差点被他撞倒,借着谢澄的托扶才堪堪稳住身形,她惊讶道:“玄叶,你怎么在这儿?”
问完她忽然想到什么,左右环顾,“你父君带你来的?”
玄濯谨慎地往树后躲了躲,给玄叶发了道传音教他说话,旋即立刻下了山,好似自己从未上来过。
玄叶悄悄翻了个白眼,顺着他意思说:“是啊,我到处都找不到母妃,还以为母妃丢了,就让父君带我来找,他现在还在山下等我们呢。”
说罢不给弦汐反应时间,他埋在她怀里耍无赖:“母妃,我们走吧,我还没在人间玩过呢,我想去玩一玩!”
弦汐一边安抚他一边对谢澄歉疚道:“抱歉谢公子,我可能要先告辞了,下次见面再继续聊吧?”
谢澄上下打量着玄叶,迟疑道:“这是你和玄濯的孩子?不是应该已经二十多岁了吗,怎么看着不像?……你们又生了一个?”
这也不可能,若真如此玄濯早该满六界宣传喜讯并大张旗鼓地设宴庆贺了,他不会不知道这个消息。
弦汐哑然失笑:“没有。他们龙族长得慢,说是二十多岁,其实就跟人间七八岁小孩差不多。”
谢澄恍然:“原来如此。”
弦汐低头对玄叶道:“玄叶,这是谢澄谢叔叔,打个招呼。”
玄叶从她臂弯里抬起脑袋,有些不情不愿:“见过谢叔叔。”
谢澄颔首回应,眼神细致描摹玄叶五官,那一双锋利上挑的傲慢眉眼倒是有几分玄濯的影子,但大体相貌还是和弦汐更像些,柔美融着硬朗,令稚嫩的小脸初显妖冶俊美的苗头。
十足的祸水啊。
看着玄叶这个人这张脸,以及母子和谐的场景,谢澄心里不太是滋味。他勉强地道:“既然你们还有事,那今日便就此别过,待日后有闲再见。”
他跟弦汐一同起身,正想客气说句“我送你们下山”,又想起玄叶方才说玄濯还在下面等着,脚步不禁僵了一瞬。
就是这踌躇的瞬息间,弦汐已被玄叶拉着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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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下,玄濯负手而立,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清白样子,微笑迎接回来的弦汐和玄叶:“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剑宗的人没留你们多待一阵?”
弦汐险些被他通身的华丽行头晃花眼。
她从男色冲击中缓了缓神,道:“我和他们又不熟,留我作甚。”
看弦汐平平淡淡的像是根本没发现他换了身衣服,又或者发现了也不在意,连问都不问一句,玄濯不免有点郁闷。
但他这会儿更因为跟踪和偷听心中发虚,于是也没敢把那点郁闷表现出来,只偷眼端详弦汐表情,看她有没有因自己的突然到来而生气。
弦汐牵着玄叶走到他身前,神色如常,“玄叶说想在人间玩一玩,估计今天没法回去了,你要是忙的话就先走吧,我自己——”
“不忙!”玄濯立马回道,他殷勤地拉住弦汐的手,“我今天、不是,这两天都清闲得很,你想带他去哪玩,我跟你一起。”
弦汐:“……好吧。”
剑宗位于巴蜀之地,多山多水多阴雨,当下正值夏末,青石板砖被连日雨水洇成墨一般的深色,两侧走贩肩头挑担高声叫卖,檐边水珠成串浠沥沥滴落,湿漉漉得仿佛永远沥不干。天空仍有绵绵的雨丝飘落,不太明显,但玄濯还是擎了把宽大的油纸伞,稍稍侧斜,将弦汐和玄叶仔细护在伞下。
玄叶是个不安分的,没走一会就跑到了他们前头,一下看看左边的水果摊,一下看看右边的杂货铺,看中了什么就往后呼唤他们:“父……爹,娘,我要这个!”
在外面喊父君母妃未免有些招眼,玄濯先前便提醒他改了称呼。
凡间的东西自然比不得九重天,但对于玄叶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买东西买的就是个新鲜。
玄叶跑走后,玄濯空着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勾住弦汐,一点一点往她指缝里钻。
一面钻,一面偷偷观察她的反应。
他现在非常想问问弦汐,她今天为何要跟楚箫拥抱,方才又和谢澄聊了什么,此刻脑中又思索什么。
但当下显然不是个好时机,况且他也没胆量问她这些问题。
修长的手掌已然包住了弦汐大半指尖,传来暖热宽厚的触感,只是这触感迟迟停留在边缘,不敢再得寸进尺。
弦汐没说话,也没从他手中抽出来,她关注着玄叶的背影,目光时而盯向足下,以免被水坑里积攒的泥水弄脏裙摆鞋履。
片刻,她反过掌心,缓慢与玄濯十指交握。
脚步偏挪,将两人距离拉近了些,侧身随着步伐若即若离地相贴。
玄濯刚受宠若惊地转头,就听弦汐问:“白帝城是不是在这里?”
玄濯怔了下,放目远眺,“再往前走一走就是,你想去那边看风景吗?”
弦汐俯瞰重峦叠嶂下涛涛奔涌的九浱江水,宽阔江面弥漫着飘渺无际的白雾,恍似云端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