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隆无奈地说:“阿姊不必有这样的忧虑!阿父在天,听着义隆的誓言:兄弟阋墙,自相残杀的事,义隆绝不会做!若违背今日誓言,便是义隆有负先帝初宁陵,将来不得好死!”
刘兴弟欣慰起来,含着泪点头笑道:“我今日说话,太无臣下礼节,但实在一片心为着咱们刘家!陛下请见恕!”跪起身子,深深磕下头去。刘义隆连忙去扶:“会稽姊!何出此言!我们一家,如若兄弟尚不能和睦,将来必有远忧!朕也是读书之人,哪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车子估计这段日子也吓坏了,朕明日赐他一坛御酒,与他压压惊。”
刘兴弟为刘义康求情的事,很快为入宫拜见潘纫佩的谢兰仪所知。
谢兰仪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笑着对潘纫佩盈盈下拜:“多谢淑妃娘娘帮衬!”
潘纫佩摇摇手说:“我哪里帮得上忙?只敢给你悄悄透透消息而已。倒是你的计策,帮了我大忙!我先怕陛下怪罪我假装怀孕,结果陛下居然一点怪罪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叫我小心皇后。我反正不出滋畹宫,藏过这几个月,等阿寿生完了再说!”
谢兰仪笑融融地看着她:“淑妃娘娘越来越颖悟了!”
潘纫佩“嗐!”地一声笑:“我若说哪里还算聪明,也不过就是肯听人言!王妃口口声声叫我‘娘娘’,我心里羞愧得很!若不是王妃把我从小家子里拔_出_来,我至今也不过是个贫家的妇人而已,哪敢想往今朝?!王妃才是我的恩人,我是不会忘的!如今王妃又一再地帮我,我想不感激王妃都难!只恨我现在没什么本事,无法报答王妃罢了!”
谢兰仪矜持地笑笑:潘纫佩见机,就是聪明人。她们俩牢牢地捆着,将来还有大事可做。谢兰仪笑道:“娘娘如今颇受恩宠,但还需考虑自己的后步。将来阿寿生子,娘娘又添羽翼,只是袁皇后这人有肚才,整人不放在脸上,娘娘想过好日子,还需当心她;也需扶植自己的儿子。”
潘纫佩心里讨厌袁皇后,不次于谢兰仪对袁齐妫的暗恨,只是谢兰仪谙韬晦,从没有被人发现而已。潘纫佩尖着嘴“哼”了一声,说:“她不过是落架的凤凰,以后还不知谁的儿子能够登临大宝呢!”
“嘘!”谢兰仪警告地盯了她一眼,“娘娘慎言!将欲取之,必故与之。娘娘在万事未定之前,万万不能露分毫念头,皇后可怕,陛下更可怕,如果不收敛,娘娘没有家人可以凭恃,将来必是极险的!唯今之计,还是伏低做小,讨好皇后,固宠于陛下,徐徐图之,才是上策。”
帮潘纫佩出谋划策完毕,谢兰仪回到家中,见刘义康愁眉苦脸在那里喝酒,上前夺下他的酒杯嗔道:“别糊糊涂涂噇这些黄汤了!还不快想一想下步!”
刘义康哭丧着脸道:“谁知道底下什么时候死?”
谢兰仪叹息一口:“没用的东西!强硬起来谁的话都听不进,普天之下唯我独大;颓废起来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连算计怎么保命都没有精神劲儿了?!”
刘义康眨巴着眼睛看妻子,见她虽是责骂,神色却带着笑意,不由心头一松,问道:“怎么,你在宫里打探到了好消息?”
“也不算好消息。不过,陛下听了你大姊的劝,不会杀你倒是真的。”
刘义康长吁了一口气,笑道:“这就是好消息了!将死之人忽闻得命,岂不是强过久旱逢甘雨?”
“嗯!”谢兰仪白了他一眼,“可算让你抓到根救命稻草了!不过,还是需你放出姿态来。”
“什么姿态?”
“上书向陛下请罪,先是自求明正典刑,陛下必然不依,再是请求自解兵权,任一郡牧。陛下若是还要赶尽杀绝,他自己都说不过去!除非他真不怕背不仁不友的罪名,愿意被万世詈骂为‘屠弟’的残忍阿兄!”谢兰仪道。
“可是……”刘义康心里有点不愿,又不知怎么组织这些语言,想了好久才吞吞吐吐道,“我要是什么兵权都没有了,真的就准备窝在一隅做个无用的王?阿兄在世,他或许顾忌着清议不敢杀我,如果他去了,下一任皇帝或者权臣想对付我,找个借口还不容易得很?甚至用些非常的手段,譬如当年二兄吧……”
刘义真就是给谢晦、徐羡之栽赃而被贬为庶人,一旦失势,墙倒众人推是迟早的事。刘义真死于谢晦、徐羡之派去的刺客之手,若是今日报应也到了自家头上……
谢兰仪有些茫然,恍惚了好一阵才恢复了先时的冷静理智:“别怕,阿修在北魏。听她的意思,拓跋焘也想扶植你,你先蛰伏着,到时候借北魏的兵马,成你自己的大事。”
这些来自外人的“好处”,说到底都是不靠谱的。但是目前的灾难不解决,连未来都谈不上!谢兰仪想着不由泪下,心里乏到了极点,胸臆中那口气息憋闷着许久都叹不出来。她捂着胸口,定定地想着,最后还是一筹莫展,疲乏地说:“先这样做吧。以后与北魏之间,再慢慢想应对的法子。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1)“会稽姊”,文献上这么称呼,俺也这么称呼了。